水窪裡的,彷彿不是不久前才跌進去的人,而是已經腐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無頭屍骸,身上盡是青苔與泥漿,腐朽的衣服破洞下赫然是森森白骨。
梅恩麗娜強忍住尖叫,往後面退去。她雙手緊緊掩住張大的嘴巴——或許是因為幻境的破洞越來越大的關係,她在四周看到更
多古遠的屍骸……這些屍骨隱藏在森林的四周,有些在水窪邊,有些則散佈
在草叢裡、石堆旁。若她仔細一一檢視,她會發現這些屍骨都沒有頭部。但是,她無暇注意這些。其實梅恩麗娜害怕得想立即逃離
這個恐怖的煉獄,但是隨即又叮囑自己,有個人等著她給他真相——她若不幫他,說不定他會死去!小羊莫恩在一處草叢翻咬著某物,梅恩麗娜收回驚嚇的心
思,冷靜自己,一方面希望莫恩為她找到的,不是個比屍體更
加駭人的東西。她走過去一看,看見了一柄幽暗的黑劍。“啊……我記得這柄劍,但是卻一直沒有問過這柄劍的名
字……”她將揹包綁在莫恩身上,自己將劍緊緊捧著。這可不容易,這柄黑劍看起來很細長,但是既重又長,自
她的下巴一直到地上那麼長。
樹林中光線變得紊亂,她明確地感覺到這個空間已經逐漸產生碎裂,但仍不足以令他們脫離險境,因為她尚未找到他的名字還給他!
沒有自己的名字,就會被束縛在那個新的死之名號裡……拾掇起自己的點點滴滴,梅恩麗娜想起了祭壇上某些片
段,她搜尋著祭壇的方向,跑過水潭。而黑夜卻突然降臨大地——四周的景象重演著崔瑟丹希王的交接祭典,一些零星又恐
怖的記憶,逐漸回到梅恩麗娜的腦海。當她跑到祭壇下,擠在持著火把的人群中時,那個黑長髮、戴著金冠的崔瑟丹希王被眾人簇擁到祭壇上。祭壇四周都有巨大的油燈點燃夜色,圍繞著精緻莊嚴的臺階與神龕。
站定後,崔瑟丹希王被某種力量強迫掉轉過來面對壇下的人們。他的面容就如梅恩麗娜的記憶裡那般美麗清癯,頭上的金
冠與身上的王者長袍都襯托出他那獨一無二的王者之風。然而她知道,那兩樣同時象徵著死亡!她驚慌地擠向前去,想要將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武器——他
的劍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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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冠之王的祭典 三(1)
祭司手握長斧,站在崔瑟丹希王身後,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血祭祭品的高貴王者。
掀落罩在臉上的布幔,祭司那面具般的臉有著一絲嗜血的笑意,黑髮的王者轉頭看他一眼,又轉向另一邊,看見山壁上的陶壺湧出的斑斕泉水。
泉水的流動與顏色在年輕王者的雙色眼瞳中粼粼而過,織成某種意念與想象。祭壇下的人們恨不得趕緊對神獻上他們最高貴的祭品,歡呼聲響徹整個暗夜,那聲音大得連風聲都進不了這方圓之地。“吾王,交接的時刻已經到了。”
“交接?”黑髮的王者略顯意外地朝祭司望過來,問:“交接者在哪
裡?”“這……”“沒有交接者,我怎麼卸任?”那張如面具般的臉首度一愣,彷彿開天闢地第一次遇到這
個令他難以處理的問題,短暫的錯愕為黑髮青年換取了一點時間。崔瑟丹希王轉向他,小心地下著下一步棋,他說:“交接
者呢?”“這……”“沒有交接者嗎?”“……似乎沒有。”“那麼今天的祭典便無法舉行了。”“不!”祭司粗嗄地喊出,“祭典一定要舉行!”祭司以充滿壓迫感的動作,向黑髮的王者踏出一步,雙眼
*,手執的長斧舉高,擺出揮斬的動作。
國王沒有動,不是他不想動,只因為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拘控,不僅奪走了他的所有意識,現在正要奪走他的行動力,強迫他非成為斧下亡魂不可。
祭壇下的梅恩麗娜衝出人群,一步步爬上祭壇,但她的動作很快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包括國王與祭司,兩旁立即有人跑過來想抓住她。
她在上祭壇最後一階時被抓住,手上緊抱住的黑劍掉落在地上,發出極大的不自然的“哐啷”聲。尖銳、刺耳,並且比想象中的聲音更加刺耳。
聲音形成一股力量,將此處的空間撕裂出一個細如絲線的裂縫,星星般的光點自那一道不預期的裂縫中躍出。
梅恩麗娜看見了那些形塑為星星的咒文,那正是某一夜在這個祭壇上,某位吟遊詩人所唱的曲子——因今夜而唱的解咒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