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霖則力氣耗盡,喘息未定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賀延伸手掩起了臉,許久許久,他又放下了手。
那些瘋狂、迷亂、絕望、無助、傷悲還有痛苦,全然從他的臉上消失了,除了臉頰上指痕尤在之外,他又變成了那個優雅、溫文、柔和的賀延,就好象他從不曾在幾近崩潰的邊緣瘋狂掙扎過。
“我是不是瘋了?”這句話並非疑問而是肯定的,他的嗓音本就柔滑有如絲綢,說話的語調中自有一種極其獨特的誘人意味,現在帶著些輕微的嘶啞,聽來更覺別有風情,“很抱歉,請你原諒我。”
狄霖看著他,看著他將那個優雅溫文的面具重又戴在了臉上,他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賀延也並不等他回答,慢慢地拉好衣服,慢慢地站了起來,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站起來時,狄霖清楚地看到他渾身顫抖了一下,應該很痛吧,不過最痛的應該不是身上的傷,而是心底的傷。
有時候,只有愛過才會受傷,而傷你最深的往往就是你最愛的人。
情傷又何以堪!
六、揮手自茲去
六、揮手自茲去
和每晚一樣,狄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今天黃昏時發生的一幕更是令他心事重重難以入睡,輾轉反側了許久,累極了方才朦朧地睡去。
沉睡之中,狄霖忽然感覺到似乎有個黑影正向著自己迅速地罩了下來,他猛地一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時卻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床前,與此同時一縷極為熟悉、永難忘懷的淡淡氣息幽然傳至了鼻端,這一剎那,他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了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藉著窗外微弱的幾點星光,狄霖幾乎是難以置信地,微微仰起頭,定定地看向來人。
那個人背對著窗默然地立於床前,星夜的微光裡,只可隱約辨出他那頎長完美的身形,臉容卻是極其黯淡的一片,融合在周圍的夜色之中。
只是那雙眼眸,還有那雙眼眸之中的神情,狄霖又怎會弄錯?縱然是在如此的暗夜之中,那雙絕美的眼眸依然清泠幽遠,寧靜淡然,有如月下冰泉,卻還又帶著遠天上白雲的悠然與輕寒。
微甜的暖意其中還混雜著淡淡的酸澀,就那樣迅速地充斥了整個胸臆之間,而被這意想不到所突然漲滿的心臟,不堪負荷似的,有如煙花般地爆了開來。一時間,狄霖只覺得自己腦中嗡嗡直響,已無法去思考,滿心裡都只有一個狂喜的聲音在不住地叫囂著:是他,是他,他來了,君宇珩,他原來真的來了!
然而他的身體卻象是瞬間被抽盡了全部力量似的,躺在那裡一動也動不了,只是微仰著頭,那樣專注地向上凝望著,彷彿是要一點一點地分辨出隱沒在暗夜中的那張模糊臉廓上的每一個細節。他甚至想要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以確定自己眼前所見的並非夢境,但卻又隱隱害怕當自己閉上眼睛的時候,眼前的這一切就會真的消失不見。
看著微弱星光裡狄霖微仰起的臉,似乎比記憶中清瘦了許多,也蒼白憔悴了幾分,君宇珩的心底驀地湧起了混雜著憐惜、心痛還有更多連自己也說不出的感覺。
那個時候,就連君宇珩自己都忽然有些害怕自己那已然紊亂了的心緒,所以當狄霖上奏請纓前往邊關時,他當即就准奏了。然而當他意外地接到來自大漠王庭的那封密信之時,一種要失去的驚惶和劇痛突然就緊緊攫住了他,讓他甚至沒有做更多的思量就連夜兼程地趕到了這裡。
悄無聲息地進來,原本是想仔細看看狄霖的睡顏,一直以來都還沒有看過他沉睡時的樣子,可惜的是還未曾近身,就已被發現了。而當狄霖睜開眼眸的那一剎那,那樣一雙純黑如夜色,卻又璀燦如墨晶的眼眸,彷彿星河中的萬千光輝都已溶入了其中,讓人不自禁地為之沉醉心折。這一瞬,君宇珩忽然想要不管不顧地將眼前的這個人緊緊地擁入懷中,讓這雙漂亮的眼眸中只投射出自己的倒影。
“怎麼?你想不到我會來?”黑暗中看不到君宇珩臉上的神情,他緩緩俯下身子,在狄霖的耳邊輕語著道。
君宇珩獨有的淡淡氣息一下子縈繞在了狄霖的身側,他可以感覺出君宇珩溫潤的唇就近在自己的耳邊,輕柔圓潤的聲音聽起來有如遠天裡的縷縷暮煙,亦遠亦近,而從他口中輕輕吐出的溫暖氣息是那樣真實地吹入自己的耳中,引起絲絲酥癢。
一直彷彿在做夢似的狄霖,到此時才真正確定了,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睿王君宇珩,君宇珩真的拋下了動盪不穩的朝政,不遠千里地來到了這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