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並沒有煙氣薰人的燭火,只有數顆輕紗籠著的夜明珠點綴於其間,散發著皎如明月的柔和瑩光。
一張溫潤光滑的白玉幾置於當中,玉几上的白玉盆中是如雪的幽蘭含苞欲放,染得一室清香。
這房中雖只有寥寥幾物,但每一樣都是價值不菲,品質脫俗,令人不禁生出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覺。
玉几旁的白色錦氈上,一個人正斜倚在那裡,一壺酒,一盞杯,悠悠然自斟自飲。
房間中滿目皆白,然而此人卻是一身黑衣,但看上去卻絲毫不覺得刺眼,反而有種出奇和諧的感覺。
狄霖立在那裡,過了一會兒,方才慢慢地道:“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了,”那人掌中握著滿滿的一杯酒,極其瀟灑地微微一笑,“大概快有一年了吧。”
“大概是的。”狄霖幾不可察地點點頭。
“你好象一點都沒有變。”那人微笑著。
狄霖道:“不過你卻有些變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看著那個人,黑如曜石的眼眸中忽然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誰又能想象得到風流瀟灑的端王爺竟會是春風解語樓的幕後老闆?”
端王君宇琤微側過臉龐,除了臉形輪廓有些微相似之外,他長得與君宇珩並不是很象。臉容的線條幹淨明朗,劍眉星目,雖不似君宇珩那般美到極致,但也是俊美英挺,而且眉宇之間還又多了幾分英氣逼人的爽朗和瀟灑疏放的氣質。
聽了狄霖所言,他亮如晨星的眼神一時間卻是霎地黯了下去。
五年前的皇權之爭,他雖傾盡全力相助皇太子君宇玦奪位,但卻是功虧一簣。最終,自己敬重如父的皇兄英年而逝,皇兄的襁褓之子卻被君宇珩扶上龍座,成了傀儡皇帝,他自己雖被冊封為端王,看似尊貴,實則多方受制,毫無實權。
所以,他只能稱病從不上朝,只能每日裡喝酒吟詩,留連於煙花風月之地,在人前做個無心朝政、與世無爭的富貴閒人。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五年,整整五年。
他不甘心的是,也許他的一生都將如此度過。
君宇琤用力地握著手中的玉杯,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將又一杯酒慢慢地喝下去,方才輕輕嘆息一聲,“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又何止是這一樁?”
他說著,微有些起伏的神態已是漸漸平復,又徑自展眉一笑,猶如閒雲野鶴般瀟灑狂放,朗聲笑著對狄霖道,“且不說這些了,來,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狄霖幾步走了過去,多年的練功習武,令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異常的乾淨利落,絕不浪費一絲多餘的力量,但卻也不失瀟灑從容。
他很快地坐在了君宇琤對面的白色錦氈上,拿過君宇琤正欲放到唇邊的酒杯,一仰頭,喝了下去。
酒雖已喝完,他卻並沒有放下酒杯,而是將白玉杯隨意地放在手中慢慢地轉動。
他知道君宇琤約自己到此秘密會見,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對面的君宇琤靜靜地看著晶瑩的玉杯在狄霖結有薄繭的修長手中靈活地轉動,忽然緩緩地道,“睿王已下旨,明日早朝後在御書房見你。”
此時距離下朝也不過短短的半刻時間,他的人雖然從不入朝,但他自有一套訊息的來源,倒也不可謂不靈通。
狄霖聽了,並無絲毫的驚訝與意外,只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
君宇琤沉吟了片刻,才又接下去道:“昨天晚上他與你打過照面,我想以他的眼力,一定能看得出你就是那個刺客。”
“但他還是會留下你。”
“你身為蘇太傅的外孫,我想他應該會讓你專門負責皇帝和皇太后的安全。”
君宇琤神色不變,一句一句緩緩地道來,只不過每一句話中之意都令人震驚不已。
然而狄霖只是靜靜地聽著,神色亦是不變,既無驚訝,也絕不發問。只有在聽到是蘇太傅的外孫這句話時,他的眼底才閃過幾許淡淡的譏誚之意,只是這幾許淡淡的譏誚,刺傷的也許並不是別人,而正是他自己。
“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問?”君宇琤緩緩地說完,停下來,凝視著他,眼神深沉。
狄霖的唇角向上揚起,含了一絲玩味的笑意,反問:“我應該有什麼要問?”
君宇琤慢慢地道,“你至少應該問,為什麼我一定要讓你冒險進宮行刺,然後卻又將你引薦入宮中?”
他的眼神更深,語聲亦變得更慢,“還有,為什麼我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