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雖然戴曉翔不承認,但我依然覺得他等延期的簽證並且準備考託福這些事讓他
上火,所以他鬧牙。起先是下面某顆牙疼,翔子就使勁吃止痛片含涼水,後來他告
訴我他後面長新牙了,巨疼。
我逗他說:你怎麼還沒有發育完全呢。
翔子讓我從學校裡順回一個尖細的鉗子,然後他張大嘴巴對我,我用鉗子試圖
幫他拔牙。很遺憾,本人不是學醫的,別看長得挺勇敢的樣,卻下不了狠手,特別
是翔子一叫喚,再看看已經滿嘴的血水,我手都顫抖了。
我打聽中國城裡有很多牙醫,收費也便宜,但人家告訴我那些人用過的器具不
一定清洗,據說因為看牙而感染上艾滋病的個案已經發生過了。於是我決定買一個
學校裡的牙科保險,保的內容有限,保費還賊貴。
我告訴翔子拿著保險卡就說你叫高肖華,並且填寫我的社會安全號碼籤我的名。翔
子很坦然地說他知道,他上大學前一直用他爸的名字看病。雖然很多事情都是一樣
的撒謊做假,但這件事上,翔子明顯是個慣犯。初犯和慣犯的心態確實不同。
翔子看病20%的費用要患者自己付,所以當診所的賬單寄給我時,我悄悄地
寫了支票。王芳說我計較給“別人”花的那些錢,她說得對。但我想即便有一天我
非常沒風度地對翔子掰扯這些事情,別的不敢奢望,至少戴曉翔絕不會罵我是個小
氣又沒素質的中國男人。
而事實證明,翔子就是翔子,不是王芳或者其他什麼人。當他的牙疼問題解決
後,有一天晚上我們開玩笑,他把我壓在沙發上,一隻手還揪著我的頭髮,看著我
的臉,突然說:“我一想你有一天對別人就象對我似的,真不甘心。”他的表情裡
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那咱們倆就這麼一輩子……我也沒機會對別人了。”我雖然先愣了愣,但轉
動腦筋立刻跟進。
似乎翔子也愣了片刻,然後他微微一笑。
“你不願意?”我盯著翔子問。
翔子又一笑,應該算尷尬的笑容。
“不願意算了,趕明兒我找個願意的天天這麼對‘它’。”我不知道該寫男他
還是女她,因為當時同翔子講話時根本沒考慮這個問題。
“找去找去。”翔子笑著回答,卻比剛才尷尬的笑容都不如,以我對他的瞭解
他已經不樂意了。
我沒再去激他,而是將放在翔子後背的手又摩挲著,我們沉默了一段時間。我
說:“我在《華夏文摘》上看到了一篇小說,是個在加拿大陪讀後來一直打工的哥
們兒寫的。寫得真不錯。他講在加拿大北邊的一個人煙稀少小鎮裡遇見一對開餐館
包餛飩的中國人,是年輕人。男的原來也是讀學位的,那女的是他嫂子,還是
他哥想盡辦法把他老婆送到他弟弟那裡託他照顧……”我給翔子講一個當時令我感
觸許久的不重要的細節。
翔子聽得很認真,只是我說到這裡時,他笑了:“這也太不地道了,搞小姨子
還差不多。”
“後來他倆都不讀書了,過去的朋友尤其是家裡人也不能來往,乾脆過起了隱
居生活”我希望翔子跟上我講故事的思路。
“這倆人不地道。”翔子依舊按照他的方式思考。
“咱倆乾脆學他們,我也不念這沒用書了,學個計算機,將來隨便哪兒找個工
作,也不用跟現在的同學朋友來往,咱們看看美國哪個小鎮好,我也開個小店你來
畫畫,那日子多愜意……”我的這番話不算深思熟慮,但也不是信口開河,確切的
說是憧憬未來的理想生活。
翔子還是微笑:“不開店,就搞創作。我現在真是手癢,很多感觸……”
“那你就畫,咱倆又沒什麼高要求,有口吃的喝的抽的就行了,我那點工資足
夠。”
“真的?……”翔子嘻笑的表情看起來又似玩笑。
“真的。”我瞟他一眼繼續說:“找個空氣好的有山有水的地方,買輛車然後
到處玩兒去,釣魚抓螃蟹,你就畫寫生”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