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摔倒了，他是男孩們個子最小的一個——他的膝蓋擦破了皮，傷口滲出了些許鮮血，手掌也有些疼，但他立刻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又歡叫著追上前面的男孩們。他們的母親在門口前面大聲地喝罵他們調皮。一些房子的門前已有耄耋的老人們出來閒坐，大都坐在石墩或長凳子上，輕搖著手中的蒲扇子笑眯眯地望著四周，有時也看行人，一會兒笑呵呵，一會兒又輕輕地搖搖頭，神態安詳而自在。

你看見村裡的年輕人穿著時髦的服裝騎著摩托車賓士在大路上，車輪揚起一小陣塵土——摩托車朝著通向城市的方向駛去，彷彿帶著一種年輕而陽光的希望。

你回過頭，繼續向前走。前面已是村民區，各家各戶開啟著門扉，女人們——大多上了年紀的女人們擎著一捧香拜祭門神，口裡輕聲地自言自語。然後她們將香小心翼翼地插進香爐，心安地進屋去了。

太陽爬上了山頭。你抬頭看見天空很藍很安靜，幾絲遊雲在上面飄來飄去，像是輕柔、潔白的離枝的棉絮。你將眼光放低，許多形態各異的老屋子在前方雜亂無序地堆砌在一起——其中有一間便是你小時候住過的老屋。你覺得你回到了家——門前將是你親人親切關懷的問候。你想到這裡心裡不禁感動異常的興奮，扯動嘴角微微一笑，腳下不由得加快步伐。

老屋越來越近，有幾個年輕人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盯著你看。你朝他們望去，腦裡沒有絲毫的印象。進入老屋，你向母親打聽剛才的那幾個年輕人是誰，母親問你他們長啥樣子。你說有個眼睛很大，母親馬上說他是大龍，小時候與你一同玩耍的夥伴，他還有一個弟弟叫小龍，另外幾個大概是長青和土根，他們也是你小時候很好的夥伴。——你們經常一起打鬧，光著腳丫從這裡一直跑到那裡，有時也打架，不過很快便和好了。母親帶著陶醉、有些疼愛但似乎有些埋怨的語氣向你娓娓道來——但你卻一點兒也記不得了。你竭力在腦子找尋著童年的記憶，但它們好像已經被抹布抹掉的水跡，已經在時光中蒸發得一乾二淨了。於是你終於放棄了這些思索，將眼光重新打量這座古樸的村莊。

陽光已升上了山頭。你望著母親的臉，發覺歲月已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皺紋，又在她鬢邊鑲上了銀髮。你悄悄地別過頭去，無聲的淚珠輕輕地掉落在地上——你聽不到眼淚砸碎的聲音。你說你要到村莊四處走一走，你母親說好啊是該走一走。於是你便跟著那群男孩子們一起走，他們在前面雀躍歡呼，你便笑著在後面緊跟著他們走。——看來你像一個怕迷路的小孩。

男孩子們往田野那邊跑去，於是你也童心未泯地手舞足蹈地赤腳奔跑在田野上，手裡提著一雙不合時宜的黑皮鞋。你的腳踩著一樁樁的稻草茬，怪疼的。於是你感慨長期穿鞋讓你的腳皮也變嫩了，因此你不得不穿上那雙油光抹亮的皮鞋。你再次奔跑在田野上，感覺不如赤腳奔跑舒暢，腳丫溼悶悶的。你懷著充滿羨慕的眼光望著赤腳奔跑在你前面的男孩子們，他們無憂無慮地追趕打鬧，笑聲、喊聲迴盪在空曠遼闊的田野上。——你感覺自己已經追趕不上他們——他們不是你能追得上的。你跑了一陣子，覺得有些累了，於是你走到樹蔭下的壟上坐著，喘著粗氣望著四周。野風輕輕地吹拂著你，你覺得十分舒暢愜意。你想起童年時暗戀著的一個村裡姑娘，她當時是多麼的美麗動人。你喜歡她那微黑的肌膚，光澤動人。你喜歡她那濃厚柔順的長髮，以及她長髮上的藍色髮絲。你喜歡她穿著白布鞋去上學，你喜歡她唱歌般清脆動聽的嗓音，你喜歡她靦腆的臉上有不易觀察的緋紅，你喜歡她在溪邊洗衣服時“嘩嘩”的水聲，你喜歡默默喜歡她卻不敢向她表白的內心的悸動……你是十分期待她此刻能出現在你的面前，耳邊彆著一朵野花，姿容嫵媚地朝著你笑。你想她大概已成*，說不定已有了孩子。你想這樣的生活平淡而充實，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你躺在草地上，後腦勺枕著雙掌，眼睛望著溫和的天空。你透過葉間縫隙看著天空，——天空對於你來說太熟悉了，自從你能走路開始，便時常看見它。這深藍的天空有遊雲在其中閒蕩，偶爾有一兩隻從樹間掠起的鳥兒飛過，穿過你的視線，撲稜稜的身影映入你的眼簾。於是你油然想起童年時和一群夥伴去樹林裡打鳥的事兒。那些夥伴你已經早已記不得是誰了，你突然想是否就是剛才看到的那幾個年輕人。但是你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你是和夥伴們折下樹丫兒來做成彈弓的，然後偷偷地跑到鎮裡的買了橡皮筋，再剪一塊厚布，就製成了彈弓。你們撿了一布袋的小石頭，一塊又一塊地朝樹上的鳥兒發射。有時你們足夠幸運，會碰上鳥巢，你就會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