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一種巨香,有十歲小孩的手臂般粗,五尺長,供人許特殊誓願用的,許願時抱在懷中。一根香要燒上兩三個時辰,一般都是婦女才燒這種香,男子沒有這個耐心。
何安下上山,見石階兩旁許多婦女抱著巨香,淚水漣漣,其中還有不少男性信徒,以為逢上重大節日。又往山上走了一段,見到一行隊伍吹吹打打,抬著棺材而下。心知道觀裡有人去世,眼見如此的出殯排場,升起一種不祥預感。
出殯隊伍中有震和子,何安下湊上前去詢問:“是誰?”震和子:“老道長。”震和子隨隊伍走遠,何安下許久方緩過神來,帶著兩個僕人將書挑上道觀,稍作安頓,便跑出道觀,追那安葬隊伍。
一邊奔跑一邊想著,前元戲子一死,玄關一竅是學不成了。胡思亂想間,前方一個人影都沒有,回首望高處,見一隊婦女抱著巨香在山叢中一拐便不見了,於是又向高處跑去。
原來葬地並不在山下,而是另一個山頭,何安下追上剛才見到的信徒後,見他們都在一片空場中,將香插在地上,跪著祈禱,不再往前走。
空場盡頭有道彎曲小路,由茂密林木遮擋,不知通向何處。何安下問了左右,再往前走是道士們的墓地,不許信徒進入。
何安下沿著那條路走了沒多遠,見眼前出現了岔口,分歧有三條,便揀了一條地上落有香灰、米粒的,走了幾步,見到地上落的松針枯葉沒有被人踩過的痕跡,而且香灰米粒也不見了。
心中起疑,繼續前行,視野突然開闊,勁風打面,見一片茂密的黑松林在腳下,團團松針如浪滾動,原來已到懸崖邊上。
只得原路返回,見另一條路上也有香灰,便沿此追去。追了半晌,耳聽得身後響起鼓樂之聲,料想下葬儀式已經開始,這條路肯定不對,於是原路返回,朝著第三條路竭力追趕下去。
跑得熱汗淋漓,小路一拐,轉過山去,見眼前一片平地,已然到了山頂,山頂空蕩蕩,哪裡有半個人影?
站在山頂向四下望去,入目的都是山石樹木,剛才跑過的三條小路也無法看見,鼓樂聲響,卻無法辨別方位。
眼望白茫天空,想到懂得玄關一竅的前元戲子尚且不能躲過一死,這個玄關一竅不懂也罷,人人都會忽然就亡去,由此一想,不由得傷感萬分,躺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
他在山頂也不知躺了久,身上一片冰冷,已然下起雨來。舉目四望,是人類誕生之前的原始荒莽,覺得身上面板是與周圍一切都不同的溫暖,忽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於是不再躊躇,站起身來,尋路向道觀跑去。
道觀中,信男信女擁在三清殿前,有的躲在屋簷下,更多的人就在雨中淋著,神情甚是肅穆。大殿閉著門,裡面絲竹鐘鼓聲不斷,似乎在舉行儀式,一會鼓聲大作,七聲鐘響後,便靜悄悄全無聲息,殿外信徒響起一陣小聲耳語,面上都帶著喜色。
過了一會,大殿門開啟,眾道士走出,其中一人衣冠華貴,由眾人擁著走出,院中的信徒紛紛作揖,有的便跪在雨地裡行禮。眾道士低頭垂目,各自散去,直到道士走淨,那些信徒才嚯地一下跑離院子,各找地方躲雨。
何安下向信徒詢問,說剛才是新一代觀主的升座儀式,想來那衣冠華貴之人便是新的觀主,只是從未見過。這時見到一個道士最後走出大殿,將殿門反手鎖上,以手掩頭,跑下臺階,正是震和子。
何安下自屋簷下跳出,震和子面容一緊,愣在當場,兩人登時渾身溼透。
移到走廊,震和子向何安下說了一番話。
前元戲子死前有感覺,並算出了確切的時辰,吩咐死後一百天將棺材開啟。死後屍體不腐爛,這是成仙的標誌,看來他對於自己的修為十分自信。
由於他有言在先,所以埋葬沒有用木料棺材,以棺材出殯到墳地,埋葬他時換上了一口大缸,坐著裝進去,缸頂嚴密封好,淺淺埋入土中。那口抬他到墳地的棺材,又抬了回來,存在道觀的庫房中。
震和子講:“以老道長的修為,一百天後,屍體一定會鮮活得跟生前一樣,這叫尸解,死了這個肉身,其實變化出了另一個肉身,活在遠方。”
聽完震和子講述,何安下舒了口長氣,成仙的信心重又燃起,對於一百天後情況心裡一番憧憬。震和子哈哈大笑:“你不是見到咱們有了新的觀主了嘛,他懂得玄關一竅。”
前元戲子只傳給了一個人玄關一竅,他被一個富商供養在家中。前元戲子也不強求他回山,所以何安下從未見過他,直到前元戲子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