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圈崩潰了。
她將被毆打致死,再高的武功也無法制止群眾的公憤。何安下站立不動,看著鞋面破裂處露出的腳趾。殺人者被殺是否值得憐憫?
人們逼近,在暴力即將發生時,她做了一件事情——將自己的衣服迅速脫光,只留下淺灰色的蒙面絲布。
罵聲止住了,遠處風吹柳葉的聲音變得清晰。這是年輕的身體,肌膚雪白,將血映襯得格外紅豔。血不像是血,像是出於愛美之心,精心點綴上的飾物。
沒有人能伸出打她的手。她開始爬行,人們閃開道縫,之後跟隨著她。
她一下一下地爬著,隆起的脊椎骨扭出明確的線條。人群緩慢地移動,鴉雀無聲。何安下觀察到她各關節處的肌肉上,有著時隱時現的小坑,這是自小習武的痕跡。
一個人有力量,不在於肌肉的隆起,而在於凹陷。她身上的這些隨著運動而出現的小坑,說明她在瞬間可以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並極為敏捷。骨瘦如柴的狼和豹子,有千里奔波的耐力,能撲倒體型大於自己數倍的野牛,因為它們的身上有這些小坑。
這是令人血脈噴張的女性軀體,而其本質是野獸之身。野獸很少血流如注,那是人類才有的狀況。她左腿的刀傷,深可及骨,未敷任何藥物,血卻已經止住。
她的左腿在地上拖著,展示出了腳底。腳後根的繭子呈現出暗黃色,大拇指下的繭子裂出了一道紋,與白皙潤滑的身子對照,就像是另一個人的腳。
這是一雙在水田裡插秧的腳。
也是一雙刺客的腳。再輕便的鞋子,在光滑的屋脊上,都會成為累贅。腳趾的靈敏,是翻牆越脊時維持平衡的保障。如果她在西式舞會、酒會上行刺,脫掉高跟鞋,便可以直接奔跑。
她爬向斷橋。
斷橋橋頭立著兩隻漢白玉老虎。何安下的眉毛皺緊,在他的記憶中,斷橋橋頭從未有過這兩隻石雕。
她艱辛地爬到橋頭,爬到老虎下。漢白玉的色澤,猶如她的膚色,沒有人間煙火氣。
眾人忽然眼前一花,不見了她的蹤跡。
何安下看到的是,她藉著石雕老虎的白晃晃色澤,迅速起身,翻過橋欄,跳入湖中。利用色彩進攻和逃逸,是日本武學的特色。
漢白玉老虎是她早早留下的退路。
第四十六章、雲雨難忘山河新
離開斷橋,行走出三十步,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