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苦留不住。他打個唿哨,跳到前邊。原來那怪與豬八戒正戰到好處,難解難分,被猴子輪起鐵棒,望那怪著頭一下,那怪急轉身,慌忙躲過,徑鑽入流沙河裡。氣得個豬八戒亂跳道:“哥啊!誰著你來的!那怪漸漸手慢,難架我鈀,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他見你兇險,敗陣而逃,怎生是好!”猴子笑道:“兄弟,實不瞞你說,自從降了黃風怪,下山來,這個把月不曾耍棍,我見你和他戰的甜美,我就忍不住腳癢,故就跳將來耍耍的。那知那怪不識耍,就走了。”
他兩個攙著手,說說笑笑,轉回見了唐僧。唐僧道:“可曾捉得妖怪?”猴子道:“那妖怪不奈戰,敗回鑽入水去也。”唐三藏道:“徒弟,這怪久住於此,他知道淺深。似這般無邊的弱水,又沒了舟楫,須是得個知水性的,引領引領才好哩。”猴子道:“正是這等說。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怪在此,斷知水性。我們如今拿住他,且不要打殺,只教他送師父過河,再做理會。”
突然,我感覺到勾陳大帝微弱的氣息。顯然他已經離此處不遠,不過他還真有些腦子。“八弟,勾陳那東西追來了,我先走了。這怪怕是你師傅的第三個徒弟,他躲水裡也沒關係,自然會有人來幫助你的,我走也!”
猴子聽了我的話,也感覺到了勾陳大帝的氣息,撇撇嘴。
豬八戒道:“哥哥不必遲疑,讓你先去拿他,等老豬看守師父。”猴子笑道:“賢弟呀,這樁兒我不敢說嘴。水裡勾當,老孫不大十分熟。若是空走,還要捻訣,又念念避水咒,方才走得。
不然,就要變化做甚麼魚蝦蟹鱉之類,我才去得。若論賭手段,憑你在高山雲裡,幹甚麼蹊蹺異樣事兒,老孫都會,只是水裡的買賣,有些兒榔杭。”豬八戒道:“老豬當年總督天河,掌管了八萬水兵大眾,倒學得知些水性,卻只怕那水裡有甚麼眷族老小,七窩八代的都來,我就弄他不過,一時不被他撈去耶?”猴子道:“你若到他水中與他交戰,卻不要戀戰,許敗不許勝,把他引將出來,等老孫下手助你。”豬八戒道:“言得是,我去耶。”說聲去,就剝了青錦直裰,脫了鞋,雙手舞鈀,分開水路,使出那當年的舊手段,躍浪翻波,撞將進去,徑至水底之下,往前正走。
卻說那怪敗了陣回,方才喘定,又聽得有人推得水響,忽起身觀看,原來是八戒執了鈀推水。那怪舉杖當面高呼道:“那和尚那裡走!仔細看打!”豬八戒使鈀架住道:“你是個甚麼妖精,敢在此間擋路?”那妖道:“你是也不認得我。我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少姓無名。”豬八戒道:“你既不是邪妖鬼怪,卻怎生在此傷生?你端的甚麼姓名,實實說來,我饒你性命。”那怪道:
“我自小生來神氣壯,乾坤萬里曾遊蕩。英雄天下顯威名,豪傑人家做模樣。萬國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從吾撞。皆因學道蕩天涯,只為尋師遊地曠。常年衣缽謹隨身,每日心神不可放。沿地雲遊數十遭,到處閒行百餘趟。因此才得遇真人,引開大道金光亮。先將嬰兒奼女收,後把木母金公放。明堂腎水入華池,重樓肝火投心臟。三千功滿拜天顏,志心朝禮明華向。玉皇大帝便加升,親口封為捲簾將。南天門裡我為尊,靈霄殿前吾稱上。腰間懸掛虎頭牌,手中執定降妖杖。頭頂金盔晃日光,身披鎧甲明霞亮。往來護駕我當先,出入隨朝予在上。只因王母降蟠桃,設宴瑤池邀眾將。失手打破玉玻璃,天神個個魂飛喪。
玉皇即便怒生嗔,卻令掌朝左輔相:卸冠脫甲摘官銜,將身推在殺場上。多虧赤腳大天仙,越班啟奏將吾放。饒死回生不典刑,遭貶流沙東岸上。飽時困臥此山中,餓去翻波尋食餉。樵子逢吾命不存,漁翁見我身皆喪。來來往往吃人多,翻翻覆復傷生瘴。你敢行兇到我門,今日肚皮有所望。莫言粗糙不堪嘗,拿住消停剁鮓醬!”豬八戒聞言大怒,罵道:“你這潑物,全沒一些兒眼色!我老豬還掐出水沫兒來哩,你怎敢說我粗糙,要剁鮓醬!看起來,你把我認做個老走硝哩。休得無禮!吃你祖宗這一鈀!”那怪見鈀來,使一個鳳點頭躲過。兩個在水中打出水面,各人踏浪登波。這一場賭鬥,比前不同,你看那:捲簾將,天蓬帥,各顯神通真可愛。那個降妖寶杖著頭輪,這個九齒釘鈀隨手快。躍浪振山川,推波昏世界。兇如太歲撞幛幡,惡似喪門掀寶蓋。這一個赤心凜凜保唐僧,那一個犯罪滔滔為水怪。
鈀抓一下九條痕,杖打之時魂魄敗。努力喜相持,用心要賭賽。
算來只為取經人,怒氣沖天不忍耐。攪得那鯾鮊鯉鱖退鮮鱗,龜鱉黿鼉傷嫩蓋;紅蝦紫蟹命皆亡,水府諸神朝上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