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行者知道自己已經著了殭屍的道兒,反正也跑不了,索性睜著眼看她怎麼樣。迷濛的光線中,只見那殭屍上下黑糊糊的一片,並不分四肢,也看不見有臉面。
正覺奇怪,卻見殭屍將胳膊向上一揚,似乎有一條細繩飛到了樑上。原來她還是有手的,只是剛才沒看清楚。只見殭屍將垂下的繩子一頭綩成一個圓套,接著竟然將自己的頭慢慢伸到套子裡,然後身子一墜,吊在繩子上慢慢轉圈。
原來她在上吊。醜行者看到這種情形,就想趕緊起來救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不能動了,他想喊啞姑和侍茗他們來幫忙,可是張著嘴發不出半點聲音。無奈之下,只能靜靜地看著殭屍上吊。暗道:“已經成了殭屍了還要上吊,難道要死第二回?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是不使邪法把我禁住,我還能救你一條命。”轉念一想,殭屍有什麼死活,她死了,不能動了豈不是更好,我幹嗎要替她擔心啊。
這時那黑影又開始慢慢蠕動,不知怎麼她的頭又從繩套裡出來了,繩套還是原來的樣子。她繞著繩子轉了兩圈,然後右臂一舉,那條繩索像蛇一樣徐徐縮入她的袖子裡。她悠悠然向醜行者這邊飄來,醜行者只覺陰森森一股涼氣浸膚,頭皮發緊,暗道我命休矣。
豈知那殭屍剛到他身邊,剛要舉手去摸他的頭,突然飛快飄退,似乎被什麼刺痛了的樣子,然後接連兩次,均是一樣,快到醜行者跟前時,便飛快退走。殭屍站在那裡停了一會兒,好像放棄了,她幽幽然轉回身,也沒見伸手拉門,那兩扇門吱呀呀無風自開。她舉起手來掠了一下披散在肩頭的長髮,醜行者剛看到她那蒼白的臉面,她已經飄然出門了。
侍茗看見一條人影從西廂房那邊向院子中央走來,走得很慢很慢,腳下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侍茗本來以為是老尼姑或者醜行者也出來解手,但立刻覺得不是。這人的身形纖細修長,似乎是個年輕女子。侍茗忽然想起誦經的聲音,那聲音也是圓潤清脆,難道唸經的人就是她?卻不知她方才一直藏在什麼地方,鍾無期那麼大的能耐,聽著聲音竟然沒有找到,明明人就在他的眼前,而聲音卻從別的地方傳來,把一個江湖大行家耍得團團轉,真是邪門。
侍茗本來覺得那人走路有些奇怪,這時看出來原來她真的不是在走!只見那人膝蓋並不彎曲,下衣輕輕向後飄,並沒有邁步的動作,人卻慢慢地向前移動,從草葉上輕輕滑過,好像是在水上漂,又像是御風而行。怨不得剛才沒有聽到腳步聲!
侍茗看出這一點,就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變得大如麥鬥,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裡:真的是鬼!這時,那人影飄到了院子裡那四棵松樹中間停了下來,月光也恰在此時消失了。那人影站在那裡,好一會一動不動,似乎在想什麼或者聽什麼。
月光重新照亮了院子,那人開始繞著那四棵松樹慢慢轉圈。她穿著一身鮮豔的紅衣裙,上面似乎還繡著花樣,看不真切,長髮披散著,遮住了臉面,微風吹來,凌亂飛舞。轉一會停一會,再轉一會,再停一會,如此轉轉停停,好不容易才繞著松樹轉了三個圈,重新回到松樹中間。侍茗看了出來,彷彿只有在有月光的時候那人才移動,一旦月亮被遮住,她就停住不動。
那人在松樹中間面向南站好,仰起臉來看月亮。一陣微風過處,吹開了蒙在她臉上的頭髮。那是一張極其白淨的面龐,看上去頗為秀麗,但整個臉上蒼白僵硬,似乎是戴了一個塗色拙劣的面具,沒有一點血色,沒有一點活力,在朦朧的月光下,更顯得鬼氣森森。
侍茗見了那張臉,不覺其美豔,只覺其恐怖,不由得渾身機泠泠打個冷戰,只覺得毛髮根根直豎,脊樑骨嗖嗖直冒寒氣。他忍耐不住,回頭衝著佛像那邊輕聲叫道:“鍾先生,鍾先生,快起來呀。”一連喊了好幾遍,鍾無期那邊沒有一點反應,似乎睡死的樣子,連公子和那邊的磨鏡少年也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侍茗看見外面那女子側著腦袋似乎在傾聽這邊的動靜,便不敢再出聲。
那女子昂頭對月,良久未動,似乎在向天禱告。過了一會兒,她慢慢舉起雙手,然後彎腰拜了下去。也許是身體僵硬的緣故,那女子拜得很費力,在她彎腰屈膝的時候,發出一連串的喀喀之聲,聽起來就像骨節乾澀,轉動不靈,快要折斷的樣子。好不容易才跪倒在地拜了一拜,然後站起身來舉首向天,重新下拜。喀喀的聲音響個不住,那女子就像個木偶似的機械地拜了又三拜。當月亮被雲遮住時,她就停了下來,不管當時動作做到什麼程度,身體斜成什麼角度,突然間就靜止不動了。眼看著這詭異的一幕,耳聽著喀喀的骨節聲,侍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