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伺候賈母睡下,迫不及待回到以前居住的小院,這裡看看,那裡摸摸,對跟在自己身後的探春笑道,“我就知道咱們還會回來!瞅瞅,屋裡的東西還跟走時一樣!對了,襲人她們在哪兒?我得接她們回來!”
“你派人去打聽啊,打聽清楚了只管讓母親幫你尋。”探春陰陽怪氣的笑起來。屋子裡哪還跟以前一樣?值錢的東西全被那些奴才偷走了,只餘下一個空殼。回來了又如何,得了爵位又如何,照樣撐不起這個家。且賈環是何等陰毒詭譎的一個人,他丟擲的東西,二房也敢伸手去接,簡直不知死活!
想到這裡,探春一徑搖頭,一徑詭笑,踩著虛軟的步子走了。
寶玉聽了她的話心裡很不好受,派人去打聽,派誰?茗煙、李貴、掃紅那幾個小廝全都跑了,臨走還放了一把火燒了母親臥房,毀了賣身契。旁的僕役得了訊息也都紛紛效仿,把賈府洗劫一空後拖家帶口遠遁。
官府和族人對此事理也不理,冷眼看著他們遭難。而今的榮國府,再也不是當年富貴無雙的榮國府了。
思及此處,心底的歡喜像泡沫般碎裂,寶玉呆呆坐在榻上掉淚。
第121章
探春回屋後把箱籠全拖出來翻找;終於在一隻箱子底部找著幾根金釵,沒甚精巧的花樣;就是普普通通的祥雲紋,往常都是讓匠人批次打造;然後拿去賞賜下人,造得多了隨手往旮旯裡一放,自己都忘了。那樣富貴榮華;無憂無慮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探春捏著金釵默默掉淚;片刻後洗了把臉,換了身不起眼的衣裳,悄悄摸到賈環原來居住的小院;開了后角門出去。
“掌櫃的,死當。”她用帕子掩住半張臉,將金釵遞進櫃檯。倘若是往年的探春,定然羞得無地自容,但如今的探春卻是習慣了。
“十兩銀子。”掌櫃只瞥了一眼便報出一個價。
“你怎不稱一稱?這幾根加起來少說也有七八兩金子呢!”探春急了,放下捂臉的帕子爭辯。
“如今神威侯四處在京中討債,欠債的人家見天的拿東西來當。莫說金釵這些小物件,就是古董玉器也賣不上價!給你十兩已算是極為厚道,愛當不當!”掌櫃將金釵扔出櫃檯。
探春用手接住,忙不迭的追問,“你說神威侯討債?討什麼債?”二房一家衰敗至此,僕役跑得一個不剩,族人和親朋也都老死不相往來,賈政、王夫人、賈母怕丟了臉面,整日裡待在家中長吁短嘆,自然耳目不通,訊息不靈。
“你竟不知道麼?”那掌櫃的來了興致,滔滔不絕的說起來,“今年南方遭了百年難遇的水災,國庫空虛,無錢賑災,皇上一查才知曉原來國庫銀子都被那些個朝臣支借一空……”
探春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握金釵的手骨節發白。
“幸虧神威侯不怕得罪權貴,一家一家上門討債,這才給了南方災民一條活路。眼下京中勳貴莫不四處籌措銀兩主動歸還戶部,就怕神威侯殺上門去!咱大慶若能多幾個像神威侯這般不畏強權,剛正不阿的好官,老百姓的日子就好過咯!”那掌櫃搖頭嘆息。
探春心裡翻攪著驚濤駭浪,面上卻不顯,將金釵遞回去,道,“十兩便十兩吧,我當了。”
掌櫃兌了十兩銀子,一再叮囑她收好了,莫露了財。
探春小聲道謝,用帕子捂住臉匆匆離開,到了一處拐角才背抵著牆根大口喘氣。她本欲多存些銀兩防身,如今看來,那地方卻是不能多待了,破家之難就要來了!
果然,從賈環手裡漏出的東西都沾著劇毒,他願意給,你才能拿;不願意給,硬搶了來只能落得個一無所有、生不如死的下場!老太太、太太吃了那麼多次虧,怎就學不乖呢?探春捂臉諷笑,待翻騰的心緒平復了才兜兜轉轉回到原來的小院,從石榴樹下挖出一個鐵皮匣子,揣在懷裡輕手輕腳離開。
“伯孃救命啊!”她沒回榮國府,也沒去神威侯府,卻是尋摸到賈赦門前。因大房借住在趙姨娘原來的居所,於她而言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這是怎麼了?”因受了趙姨娘與環哥兒天大的恩惠,邢夫人忙把探春迎進門。就算探春再如何混帳,她終究是趙姨娘的骨血,卻是不能不理的。
“伯孃,您與大伯為何放棄爵位和榮國府,我已是知道了。之前日子困苦的時候,太太便放言要將我賣去勾欄院,我終究不是她親生的,就是死了也不心疼。倘若真到了傾家蕩產的地步,也不知會如何糟踐我。我沒臉去求姨娘,只能求到您這裡,還請您救我一救吧!”探春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