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興隆。”
老人道:
“好。李公子好身手,更是好酒量。”
李白見狀大笑道,“其實不然。李某是人來瘋--今日有幸與老人家同席,實在是小可的福份。”他又瞧了一眼三面大敞的窗外群山道,“真可謂‘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老人聽罷這一番話,黯然失色。半晌,他才道:
“啊。李公子剛才所吟,敢不是駱——”
“正是駱臨海的《帝京篇》。可憐駱臨海,唉,——”李白一聲長嘆,把杯裡剩酒一傾而下,把眸子咬定張蓋,指畫歌吟,“好一個氣貫邊塞、倜儻*負不世之才的駱臨海啊,始以貢疏被愆,繼因草檄亡命…… ‘已矣哉,歸去來。馬卿辭蜀多文藻,揚雄仕漢乏良媒。三冬自矜誠足用,十年不調幾邅回。汲黯薪逾積,孫弘閣未開,誰惜長沙傅,獨負洛陽才。’嗚呼,正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涕下。’”
老人瞅定李白,一時諤然。良久才喃喃自語:
“此地別燕丹,壯士發衝冠。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
這是駱賓王的《於易水送人》。李白笑道,“那駱臨海,可謂真南人,硬是與水有緣。李白還記得此人有這麼一闕,”接著又亢聲吟道,“城上風威冷,江中水氣寒。——”
“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長安。”老人聽到這兒,身子一動沒動,臉色卻是一大變,脫口接道。李白把一雙眸子炯炯然咬死老人,道:
“是啊,‘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長安。’--張大俠,您老好記性!”
老人心裡一凜,卻不動聲色,冷然道:
“老夫倒不知李公子此話怎講?”
“嗨,五年前,小子李白在江淮間浪遊數月,為麻衣張大俠赫赫聲名所鎮服,曾四次登門拜謁,卻一次又一次失之交臂。今日終於如願以嘗!”李白大笑,隨後向老人恭恭敬敬作一吉拜。拜罷,只見他膝席而起,給老人換上大盅,為老人和自己各滿斟一盅酒,雙手高捧酒觴,兩眼盼顧有神,瞧著老人,“李白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卻也好仗劍為俠,多與俠者交。您麻衣張歸真數十載行俠江湖,金刀寶馬、快意恩仇,誠大俠也。容李白敬大俠一觴。”
說罷,李白舉觴過頂,隨後鯨飲一盡。老人冷然道:
“慚愧,慚愧!——你認錯人了。”
說罷,只見他膝席而起,雙手舉觴,略一敬,滿飲而下。隨後長嘆一聲,手中略一發力,竟生生將厚重的銅觴捏成了個銅疙瘩,“哐”的一聲,頓在了食床上。李白見狀一怔,深以為怪。只當是哪句話遭了忌諱,一時大起恐慌,忙起身謝罪,喚小二另治了新觴,給老人斟滿酒。而老人畢竟老與世故,一陣衝動後重歸沉靜。見李白已給自己斟滿酒,忙伸手蓋定酒觴,道:
“吾老矣,不勝酒力。李公子請。”
李白笑笑,也不再相勸,徑自浮一大白。再一瞅老人,卻又發覺老人神情變得十分怪異。而那觴中酒,已從他撇開的掌縫間溢位大觴,即往李白這邊逼來,還騰起了一大片霧氣。那丁三不會喝酒,嫌坐著無聊,正一顆顆地撿著拉在床上的花生米。見老人的酒觴裡突然往外冒酒,一下傻了、沒弄明白是咋回事。李白開始也是一愣。隨後,他忙伸出雙手扶定床沿,稍一發內力,硬是將那朝他逼近的酒生生截住。須臾,那酒化為一道烈火,直竄屋脊。老人把一對精光四射的眸子看定李白。俄而,爽聲大笑。李白這才鬆了口氣,爆笑連聲。
丁三驚得張大了嘴巴,腦袋象個卜浪鼓似地兩頭不停地擺來擺去。
9.長相思
說話間,老人又把目光投到李白身後。這回,他朝遠處的官道瞧了好長時間,禁不住嘆了口氣。李白好奇心特別大,見狀不禁挪了挪身子,向東一眼瞥去。這一瞧,不覺呆了。
此刻黃昏略盡,原本白茫茫一大片起伏跌宕卻死氣沉沉的山野,象是被錯落有致地抹上了一層胭脂,顯得格外嫵媚動人。天空中,一片片細如牛毛的雨點飄飄灑灑,往西疾去;漕渠如一條碧透的玉帶,纏繞其間;而東下的白帆,西上的桅杆和扦夫,便是這玉帶間的繩釦了。距酒樓不足半里的官道旁,那十一、二老少騎者或馬上嘻戲,或漫步雪野、佇立渠邊,東指西劃。而他們背後,隱隱約約有一寺廟,盤曲在蒼蒼茫茫的底谷裡。橋下官道左邊,是個約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子。只見村口小道上,一輛滿載柴草的牛車晃晃悠悠,似一隻揹負大饃饃的小甲蟲,朝東邊的官道一步三晃地逶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