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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睡著了。但他又在頭頂開始呼喚我:感覺怎樣?感覺怎樣?他不停地詢問著我的感覺,讓我努力地從深淵回來,再次回到人間。我感覺到一些手指在忙碌地擠壓著我的腹部。很快,在我的左下側的位置,我隱約聽到了一聲聲啼哭。很響亮,但又很遙遠。是那種帶著奶味的啊~啊~聲。是和我聽到的一切嬰兒的啼哭聲都完全不同的聲音。

我那麼迷惑,甚至不能相信。這個時候,我又一次想睡了過去。我努力地張開嘴說,那是我的孩子在哭嗎?他說,當然。是你的孩子。淚水突然湧了上來,我一下子就淚流滿面了。淚水彷彿聚集了太久的時間,這一刻,嘩嘩地,衝了出來。我的孩子,我的丁丁——我終於聽到你的哭聲了。你是一個會哭的孩子。你真棒。我在心裡讚美著他,胸口一起一伏的。麻醉師幻化成了上帝,溫柔地說,激動對你不好。他用紙擦去我臉頰上的淚水。我說,謝謝你。我用了巨大的耐心說服自己不要激動,才將眼淚止住。

我興奮了起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的孩子,是否健全?是男是女?他說,當然。他起身,走了。我的腦袋旁邊空了。我聽到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音,那是從我的腹部傳來的。似乎有很多粘滯的東西從腹部被擠壓了出來。我驚異於自己身體裡強大力量的噴湧。我的雙腿已經失去知覺,但我卻依然能夠感覺得到一種力量,一種巨大的、被壓抑的、用勁推動的力量。突然間,我的腹部有了空間,我感覺到了巨大的空空蕩蕩。一切都將結束了。

我知道,其實這個時候,我並不關心自己。那從我腹部擠壓出去的汁液,那縫合我傷口的針線……這些並不重要。我滿心滿意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我的孩子,是否健全?沒有長三條腿吧。我一直安慰著自己:如果真的長了三條腿,那麼做B超的時候醫生一定會有所暗示的。可是沒有,一直都沒有。她們的臉色一直很平和,最多說,你的孩子腦袋大。我想不出,腦袋能大到哪裡去?也許像那些戲劇表演中的大頭娃娃?我的孩子,我真想起身去看你一眼。但是,我卻不能。

麻醉師果然代替我看了孩子,甚至將孩子抱出去,讓“丁燕的家屬們”先看了一眼孩子。“他睜著眼睛呢!”——後來,宋宋告訴我說。接下來,麻醉師又走近我說,男孩!很健全!我洩了口氣,終於想要睡去。

短暫的昏迷之後,我被推出了手術室,我努力地睜開眼睛,我終於再次看到了他們,我的親人們。我的丈夫舉著手臂迎接著我。我終於生下了我們的孩子——他的名字叫宋丁丁。

產後第一天

我依然是我,但卻已不再是我。這個時候,我被他們抬到了那張送我進來的鐵床上。依然是蓋著大厚棉被,依然是坐著電梯,不過是從12樓下降到5樓。從雲端回到人間。雖然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但卻可以看到那些攢動的人群。生死一線間,我終於回來了。

門開啟了。人們閃出了一條道路。我被推到了病房裡的床頭邊。床邊站著宋宋。他看到了我——嘴唇發白的我——那是後來,我的嘴唇又紅了後,他才告訴我的。我也看到了他。他緊張焦灼的臉上有了一絲輕鬆。展開雙臂,他用力把我抱了起來,和幾個護士一起,將我抬放到了那一張病床上。我的手抓著他的胳膊。我感到他在用力。雖然我已經輕了許多,可要將我整個抬起,還是要費些力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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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我的生產運動(5)

躺下去後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放在案板上的五花肉。比之在手術室,現在的我,更加的無助。因為很快,我就被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幾乎沒有一處可以活動的地方。一群護士魚貫而來,各司其職,手下麻利地幹著活,禮貌而程式化。沒有解釋,也沒有說明。她們像機器人輸入了固定的程式般,只顧往我的身上實施就行了。

左胳膊綁上了自動測壓儀,蜿蜒的管子連線著放在床頭左邊的儀器上,像個八爪魚。那魚間歇地發出陣陣轟響,似在大喘氣。右胳膊上吊著消炎藥。鎮痛棒以前是背在脊背上的,現在直接將管子插在了消炎藥的管子裡,倒還省事。腹部像一片河塘,鬆軟地灘著沙子。右下方剛剛開過刀的地方貼著紗布,還感覺不到什麼疼痛。那麻醉藥的效力還沒有完全消失。一陣忙亂之後,河塘被裹成了粽子。鬆軟的腹部被護士們勒上了兩邊帶鬆緊的腹帶,腹帶上還壓上了沙袋。原本已經輕飄飄的腹部重新沉重了起來,而我卻並不感覺到這沉重是一種負累。這種捆綁在這個時候,卻比鬆弛更舒適。

現在,我像一個大粽子。除了手指可以輕微彎曲,脖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