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9部分

半夜4點,護士打電話來問我通氣了沒有,我羞愧地說沒有。凌晨6點,突然,一股無聲的氣息流出了我的身體,我一陣欣喜,想立刻告訴護士。終於忍了忍。6點半時,終於,一股更強烈的氣流從肚子裡穿越而過,攜帶著尖銳的響聲爆炸了出來。確定無疑——我通氣了。第二天一早喝了小米粥,下午又喝了豬蹄湯。傍晚時分,拔去了鎮痛棒,但右手手指依然麻木;撫摸丁丁的臉龐時,依然沒有感覺;下地的時候,依然渾身痛。然而,一切總算是要好起來了。

哺乳工程開始了

人的乳房裡面是一棵樹。由外向胸壁推進,分支不斷增加。在分支的頂端是果實一樣的叫做小葉的結構。乳汁在小葉中生成,然後沿著叫做乳管的分支流動,進入乳頭。乳頭最後將那些枝葉輸送來的乳汁分泌而出。或者可以這樣說,人的乳頭更像是撒水罐的噴頭,在它的表面和周圍有15—20根乳管,顯露於不同的地方。

可是在“生產”之後的第四天,也就是5月23日,我的乳房卻沒有像預期的那樣膨脹起來。雖然它摸起來有一些柔軟,但卻擠不出絲毫液體。擠不出液體的乳房,就是無用的乳房。我在護士小姐的眼裡,和一個沒有乳房的女人沒有兩樣。雖然我的胸前,垂掛著兩個似乎很膨脹的乳房。但那是假相。乳汁的多少和乳房的大小沒有任何關係。我羞愧地垂下腦袋,陷入苦惱中。怎麼辦?怎麼辦?

事實上,哺乳就像跳探戈一樣,需要一個同時進行的夥伴。這是一件需要技巧的偉大工程。他們都說,分娩後三四天才來奶,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當我解開胸前的扣子,一次次地用力按壓乳頭——沒有東西出來。一直,一直沒有。我的眼淚開始打轉,一種強烈的失敗感攝住了我。看著丁丁又揮手又踢腿,我滿懷愧疚。兒子呀兒子,媽媽是想給你餵奶的。媽媽一心一意地想給你餵奶。可是……我熱淚盈眶。

護士小姐向我演示瞭如何餵奶,如何擺正嬰兒的位置,如何誘導孩子張開嘴,如何讓嬰兒的嘴唇含上乳頭,如何防止嬰兒吸入空氣……我努力地學習著,左抱右抱,一點也不顧自己腹部的疼痛。好在這時,丁丁被包了一個粽子包,還不算太重,壓在手臂上有分量,但卻不沉重。他的頭髮很黑很長,不願意睜開眼睛,只是用力地張大嘴巴,噢噢叫喚。

從妊娠第7周起,乳房就開始了發育。一直到胎兒6個月時,乳房已經為未來的哺乳做好了一切準備。青春期之後,許多婦女的乳房是在月經前後潮漲潮落。乳腺變得越來越錯綜複雜,像一個不斷擴建的房子。“生產”之後,是到了乳房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可是——它卻拒絕工作。它的沉默讓我和丁丁度過了一個古怪而又束手無策的一天。我奇怪,他也奇怪。在我和他之間,是兩隻沒有液體的乳房。我試圖塞進他的嘴裡,他也試圖吸吮出乳汁。

這樣喂,那樣喂,我們幾乎餵了一整天。我累,丁丁更累。為了能讓他吃奶,我不讓宋宋給他喝奶粉。可我的奶卻一直沒有想象中的“如泉水般湧流而出”。一通折騰之後,丁丁已經餓急了,像一個瘋狂的小機器人。啊~啊~,他劇烈地抖動著,觸電一般。小臉憋漲得通紅,哭聲巨大,兩隻小手在捶打著空中的隱形怪獸,兩條腿似乎在踢一個看不見的輪子……總之,他極度焦躁,他急得發狂,已經將我的兩個乳頭全都咬爛。在發了狠地猛烈吸吮後,吸出的竟然是鮮紅鮮紅的血水!我痛得嗷嗷直叫,可聲音卻沒有他的大。我們兩個一起叫喚,一起走向了崩潰的邊緣。然而——然而——我還是沒有奶,他還是餓著。

一個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撩開我的衣襟,在我的乳房上用力地擠壓按摩後,搖搖頭。真的沒有感覺嗎?真的沒有膨脹的感覺嗎?沒有。我羞愧地低下了頭。一位女醫生說:你的先天條件不好……哦,我的呼吸被噎住了。突然,我產生了一種幻覺,感覺那些剛剛流到乳頭上的汁液倏地一下又跑了回去,再也不肯流出來了。因為,你的,先天條件……我更加羞憤氣惱。

當她們都離開後,我注視著自己的乳房,努力地想看出它為什麼沒有流出乳汁的原因。我終於累得躺了下去,想放聲大哭——我被自己的乳房捉弄了。雖然它一直都不小。然而,它卻“不好”。它簡直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恨恨地盯著它。它們兩個。不爭氣的東西!沒有奶,我根本沒有奶,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我看了一眼小車中的兒子,他經過了痛苦的“吸吮實驗”後,昏沉沉地睡去了。他實在太小了。幹這樣一件大事,他那微小的體能已經消耗殆盡。

我想做一個夢,夢到我的兩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