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刻她的右手,沉聲道:“她中蠱毒應該不是今天發生的事,那種蠱物至少已在她體內蟄伏了一個月之久,但是你們瞧,她的手心有一個小黑點,毒物也集中在她的右臂,所以我猜,有人在她入水前用毒針扎過她,催發了她體內蠱物的毒性,這二者交加,才會讓這毒看起來如此奇怪。”
“有人?”何當歸回憶道,“她落水前,她妹妹錢水仙拉得正是她的右手,難道是她?”
柏煬柏揮揮手道:“不用猜了,肯定是她!我經常賣藥糖給她們,對這一對小妞的行徑瞧得真真兒的,地上快死的這個小妞看似飛揚跋扈,動不動就跟其他小妞發生糾紛,其實她根本就是那一種沒帶腦子出門的女人,所有的糾紛都是先由她妹妹幾句話挑撥起來,然後她妹妹退到一邊陰險的冷笑,看著她跟其他人吵得不亦樂乎。這麼陰毒的一個妹妹,給她姐姐下毒有什麼奇怪?”
何當歸不解:“就算真有深仇大恨要殺人,用砒霜、用鶴頂紅的我都見過,錢水仙一個不學無術的深閨小姐,如何有能耐做出如此複雜的毒藥來?”
孟瑄問:“你怎知道她不學無術?我瞧此女心計頗深,不是個簡單角色。”
何當歸詫異道:“我跟她一起上四門課程,親眼看過她的貓爬字型和琴棋兩項,我當然知道她不學無術,你從哪裡得出她有心計的結論來的?”
孟瑄揚眉:“我自然是透過觀察得出的結論,我瞧著她步履間的走法只怕還有功夫在身,至於你說的琴棋書畫成績差根本不足為憑,你怎知她不是像你一樣在掩藏鋒芒,佯裝愚鈍呢?‘親眼看見’又怎麼樣,柏煬柏還看見段曉樓翻你家牆頭,你不是也矢口否認那是假的嗎?”
何當歸睜大眼睛:“我們不是在說錢水仙嗎?又幹段曉樓什麼事?你扯他幹什麼,我跟那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日日見面,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麼,上次她頭上一塊大匾掉下來,她衣服被門閂掛住,她也只是閉眼大叫,並不見有什麼功夫逃命,這回是你看走眼了。”
“呵,我看走眼的事多了,可這一次未必是我看錯了,”孟瑄的唇邊似有冷笑,“最後那塊匾砸到她了嗎?她頭破血流了嗎?”
何當歸擰著眉頭,不情願地告訴他:“沒砸到她,青兒會一些三腳貓的輕身功夫,撲上去將她推開了。”想了想又說,“這也不能證明錢水仙有心計,在隱藏自己會武功的事,當時青兒離得遠,差一點就救不了她,差一點就砸破她的腦殼。人遭遇危險時第一反應是閃躲,可她連扯開自己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世上哪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刻意去隱藏自己的武功呢?”
孟瑄點一點頭:“怎麼沒有,我見過的就有超過三個,你也算是一個,不過你冒的是他人的生命危險。你不是說過麼,‘如果一個人掉進水裡,要跳下水才能救他,這樣的事從前的我會去做,如今的我不論水性多好,都要權衡利弊後再決定救不救。’當時你說這話時只有十歲,如今時隔三年有餘,你的心腸也變得愈發冷硬了,當時我以為你只是這樣說說而已,畢竟你冒著風險在那些人手下救了我。我只道你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可是今日這個錢牡丹在你面前落水,你果然是在‘權衡利弊’,當時沒有立刻去救人也就罷了,後來她沒入水面下,命在須臾,你只要飛身一撈就行了,可你並沒有這麼做,不是麼?可見世上就是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刻意去隱藏自己的武功’。”
何當歸冷笑:“孟瑄,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的講話態度就放客氣些,女人是很記仇的動物,你的不少小辮子都攥在我手裡呢。我的心腸是好是壞也用不著你來評判,反正我從未以好人自居過。可這一樁事你確實冤枉了我,我少得要為自己分辯兩句,第一,只要跟錢氏姐妹稍微接觸過的人都知道她們的脾氣,你救她們一百次她們也不會感激你——上次青兒救了錢水仙的命,錢水仙卻跑去向先生告假,說青兒推她讓她崴到了腳——且試想,當時看著錢牡丹落水的又不止我一個,會功夫和會水的更是大有人在,心地善良到不忍心踩死螞蟻的也是數不勝數,可沒有一個人願意下水救她,可見錢牡丹的為人如何……”
“你的意思是,壞人就該死嗎?”孟瑄突然截住她的話。
“我沒說她該死,你不能聽我把話講完嗎,”何當歸的面容在忽而暗下的天色間沉沒,冷得彷彿一尊玉像,“在這個世上,好人不該死。壞人也不該死,該死的只有那些蠢笨的人,這一點我有切身體會。我之所以不去救錢牡丹,是因為之前聽到錢氏姐妹在討論如何在水下避寒,用什麼姿勢摟住宗喬才能讓他上岸後賴不掉,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