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猜到老太太的想法,進言道:“老祖宗容稟,如今是年節下,殺人不祥,更何況,孫湄娘雖然不守婦道,她肚裡孩子卻連頭都沒冒過,他有何辜,還是別殺了。”
老太太不贊同,恨聲反駁道:“如此孽種,留下來只會讓我羅家成為眾人的笑柄,不行,不能讓她生!”
何當歸聲音放低許多,繼續勸道:“一則,孫氏惡貫滿盈,冤魂纏身,她向來沒有保胎的福氣,這一胎能否撐過十個月,還是未知之數,又何必弄髒老祖宗的手。二則,咱們留著孫氏和她的孩子,關押在府中,也是咱們的寬容仁慈……相信孫家和孫炎彬知道咱們如此慈悲,又想到他們家的恥辱還能在咱們家安度餘生,也就沒理由對咱們不利了。”
老太太沉吟,績姑娘也進言道:“三小姐所言甚是,留著孫氏和那孩子當人質,孫家才不會惱羞成怒來尋仇。”
於是,老太太暫時放棄讓孫湄娘墮胎的念頭,轉而道:“用冰水潑醒她!這樣算什麼磕頭,從她醒了開始再重新計數!只要昏了,就給老身潑醒她,一定要磕足一千個響頭!”
下人們依令而行,用冰水澆醒孫湄娘,然後再押著她磕頭,磕昏過去了再澆冰水,如此反覆幾次,漸漸累加到七百個響頭。孫湄孃的額頭一片血肉翻起,被堵著嘴發出悶悶的痛苦呻吟,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刑罰依然在繼續。
績姑娘見老太太臉色非常差,於是建議扶著她到內堂略歇一歇,老太太準了,被慢慢攙扶進內堂。外面的祠堂大廳,就只剩一個何當歸在紗幔後喝茶,堅持要看完全場。
三百下還給她死去的女兒,三百下還給母親,三百下還給被孫湄娘禍害過的人。
自己不幸童年的誘發者、製造者和幕後操縱者,孫湄娘,這是她欠自己的,也還給所有被孫湄孃的淫威欺壓過的人,最後一百下當收她利息,兩世累加在一起,只收一百個響頭的利息還嫌少了。還有一條舌頭,當還給潤香,也讓孫湄娘閉上那一張反口腹舌的嘴巴,不能再繼續興風作浪。至於潤香的眼睛,就不要孫湄娘償還了,否則孫湄娘又拿什麼宣洩她的心情呢?自己又從何讀出她的心情呢?
那一回夜裡,何當歸去寶芹閣房頂上練輕功,還光顧了寶芹閣的柴房,碰巧遇到光身倒吊的潤香時,潤香已經氣若游絲,全身凍得烏紫了,肚裡的孩子當然更不可能保留下來,連血都沒流下一滴,直接就凍僵死在肚子裡了。
這個潤香昔日也曾協助孫氏為惡,孫氏跑到桃夭院作威作福、私動家法,潤香也常常有助聲助戰的時候,不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何當歸將其從房樑上解下來,潤香用沒有牙的嘴巴說了句“三小姐,從前對不起”,何當歸也就立刻原諒了她,並想要將她救出。可潤香不肯挪窩,而是艱難地說出她肚裡孩子的來歷,不是羅川穀的,而是她的情郎張先的。
潤香斷斷續續地說,張先是一個鹽梟,在外面做著個倒賣私鹽的買賣,很能撈到一票銀子,只是風險極大,是把腦袋別在腰上的刀口生意。張先每月來羅府跟她私會一次,其餘時間都在外跑買賣,他曾說過,只等賺滿荷包就接她出府雙宿雙飛。可是從幾個月前開始,張先就人間蒸發了,不再找她私會,也沒有任何訊息。她不知張先是拋棄她了,還是做私鹽買賣丟了腦袋,整天過得跟丟了魂兒似的,不防就被羅川穀鑽了空子,拖到無人處奪去清白。
潤香嘴裡的血早就幹了,看起來依然血洞洞的一片。她繼續說道,那一次,是孫湄娘母親生病,孫湄娘回孃家照看時的事。後來,等孫湄娘回了羅家,羅川穀還是不肯放過自己,每次趁孫湄娘不注意,他就將自己硬拖走,找一個犄角旮旯辦事。自己抵死不從,哭鬧聲引來了冬梅,冬梅素來跟她有口角爭鬥,又嫉妒她手中的肥差,於是就跑去跟孫湄娘告狀了。而孫湄娘表面不聲張,轉身卻趁羅川穀不在家的時候對自己下了手。
何當歸覺得潤香還有救,想將她弄出寶芹閣救治,潤香卻告訴她說,羅白瓊有一個沒取名字的女護衛,是個很可怕的江湖高手,白天跟在羅白瓊身後保護她,晚上卻在孫湄孃的寶芹閣住,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因此想要逃走是萬難辦到的事。何況,自己沒了張先又沒了孩子,一口牙齒盡落,早已了無生念,只恨為孫湄娘賣命多年,卻落得如此下場,實在不甘心。
潤香死死地抓住何當歸的手臂,哀求道,三小姐,我知道你是一個有能耐的人,能治得了孫湄娘。而且孫湄娘她非常非常痛恨你,早晚要殺到你頭上來,求你對付孫湄孃的時候,順便在老太太等人面前幫我說一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