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帽中間,上面淋滿了腥臭發黑的汙血,直欲叫人作嘔。見此情狀,孫氏拿火摺子的手一抖,長的那一半紙殼立刻掉在地上,去找時,已浸在汙血中不能用。
於是,她就只剩手中小小一段帶來光明的東西了。儘管眼前景象是她生平所見最可怕的,但她還是想讓視野中有一點光亮,那些未知的恐懼,看見總比看不見要好。她轉身去找剛才撿到這火摺子的地方,想要找更多的火折燈燭,卻苦尋不得,再次回身時,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地上的一隻斷掌……好像動了一下。
孫氏哆哆嗦嗦地護著那點火光,往那個地方照了照,那隻斷掌也沒叫她失望,立刻站起來擺動一下,回應她的關注。
孫氏鬼叫一聲,聲音在室內迴盪,又招來了潤香那瘋狂的“死……死……”聲,以及各種小孩的“娘……娘……”“嫡母……”“二太太……”“殺人魔……”“孫湄娘……”“還我命來……”的交疊迴響的聲音。
孫氏急火攻心,喉頭有如烈酒在燒,嘴裡也冒出了腥甜味,突然瞧見地上有一根粗大的人腿骨,依稀是她院裡的那根,吐著血尖促地笑道:“道長說了,人骨可以驅鬼辟邪,是我的護身符!”說著撲過去撿起來,向四周揮動著,口中不斷嘶聲叫著,“打死你們,讓你們再來纏我,打死你們,打死你們……你們死了活該,休想拉我墊背!”
最後的一點火摺子被甩出去,掉在汙血中熄滅,下一刻,上方垂下一個繩套,掛住了孫氏的脖子,越收越緊。潤香的聲音附耳響起:“孫湄娘,我會盯著你,一直盯著你,我和我的孩子都會盯著你,直到你死,直到你死,死……”
孫氏哭叫道:“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吧,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給你做法事超度,我給你燒金箔銀元寶!”
潤香又貼著她的耳朵,陰險而低緩地說道:“舌頭,我要你的舌頭。”
孫氏雙手死抓著脖子上的繩套,用力地搖頭哭叫,邊哭邊求道:“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這樣吧,我把所有的錢全燒給你,再給你蓋廟宇塑金身!”
繩套收緊,像釣魚的線一樣越提越高,將孫湄娘像魚兒一樣釣起來,空氣中滿滿的全是死亡的氣息,孫湄娘厲聲哭叫,雙腳在半空中亂蹬一氣,耳邊還是潤香怨毒的聲音:“我要舌頭,還我舌頭,不還我舌頭,你就一直這樣吊著吧。”
孫湄娘被粗麻繩的套子勒得眼冒金星,眼中耳中腦中皆黑紅一片,極度錯亂之間,她一狠心,竟真的學著潤香那樣子,咬掉了小半截舌頭,狂笑著含混道:“放……哦……啊……去……哈哈!”
潤香的鬼魂倒是非常守信用,立刻就鬆開了勒著她脖子的繩套,將她放落在地上,還給她點上了燈。孫湄孃的口中劇痛,流出大量的鮮血,眼前也一片朦朧,轉瞬就昏死過去。最後一幕,感覺室內迴盪著“噠噠”的腳步聲,有一道青色的裙影在眼前一蕩,一蕩……
石室外的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口中的字句支離破碎:“賤婦……淫婦……害了川穀……跟別人的孩子……”
何當歸從室內走出來,安慰老太太說:“老祖宗息怒,還好這一次讓她原形畢露,自己道出了實情,連她院子裡的那些人骨,也是她從邪道士那裡弄來的邪物,還妄圖栽贓給別人,阿彌陀佛,真是一場罪過。”
績姑娘走上前,捧來一張按著血手印的“認罪狀”,上面書明瞭孫氏犯了七出中的“不順父母、淫、妒”三樁大罪,其中以“淫”為最甚,與男人私通後珠胎暗結並墮胎,次數達四次以上。而且,何當歸模仿的那第一個小孩子的聲音,自道他自己“十八歲”,而孫氏竟一點都沒有反駁——十八年前,孫氏還沒有嫁進羅家!她哪兒來的孩子!
老太太氣得全身抖動,說不出話來,而一旁的一個白衣男人問:“何小姐,你如何得知,孫氏十八年前墮過一次胎呢?”
何當歸解釋道:“當年孫氏找我母親要墮胎藥,還坦言告訴我母親,那是她第四次墮胎了,怕身子吃不消,因此,要我母親給她弄些補身的藥。當時,我曾聽到孫氏在無人處自語,說出了這些事,只是我當時一個九歲孩童,人微言輕,只能將秘密藏在心中。”說罷低頭嘆息。
績姑娘幫老太太順了幾下胸口,老太太才舒一口氣兒,說出了話來:“三叔,關少爺,這個惡婦的言行你們也都看在眼中了,煩勞你二位在這張狀紙上署個姓名吧,來日,老身也好將拓印件投遞給孫家,讓他們看看,他們教出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兒!”
羅西府的堂老爺羅杜衡,是羅杜仲的三弟,今年五十八歲,身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