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髮漢子已翻身上了馬!
那麼烈性子的馬,想不到在他手裡,馴服得就像小羔羊一般!
馬蹄子踐踏在雪地裡,發出一種“噗落——噗落——”的聲音,人馬一直來到了沈雁容跟前!
“沈姑娘!”
那漢子目光湛湛地注視著她道:“我對你已是再三容忍……何苦自討無趣——”
沈雁容大聲道:“我不領情……你憑什麼要容忍我?你不會不忍麼?打了人就想算了,沒這麼好……”
長髮漢子忽然呆了一呆,沉鬱的臉上帶出了一片笑容,拉開的唇角,現出了編排整潔的牙齒,一顆顆地閃著潤潔的光澤!同雪般的白,也同雪般的冷,沈雁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覺得他笑得很美,較之先前,簡直判若兩人,一時不由得呆住了……
“你不知道麼?”
他輕輕地說著,一面策過馬頭,道:“因為你是我生平所見,第二個美的女孩子—
—”
馬蹄如飛,馱著他偉岸的身軀,一徑地向著嶺下去了。
沈雁容不知怎麼的臉又紅了,望著他逐漸消逝的背影,她那張可人的臉上,綻出了難以形容的一絲笑靨——
她只笑了一下,就又收斂了。
“第一個……”
她腦裡情不自禁地想著這句話,怪不是味兒地回身自去!
大雪初停,寒風卻是無止無休!
幾團車輪般大小的於草球,被風颳得在雪原上打著滾兒,巨風把積在松枝上的雪吹下來,四下狂飛著,偶爾碰在人臉上,像針扎一般的疼痛。
那漢子跨在黃驃馬上,在這裡已經佇立很久了。
由此而前,是一望無際的大雪原,白色是雪,灰色是天,天地之間獨獨描出了一道暗褐色的分界線,雖極目力,亦不能見其邊際!
身後,卻是迂迴在千百棵松樹之間的山路,馬勉強可以行走——
這條山路一直上去,最終的目的地可達山巔,山巔唯一的建築物也就是那座石城—
—摘星堡。
說得明白一點,那就是凡是欲往摘星堡的人,或者是摘星堡下來的人,除非是有意迴避,否則這裡是必經的一條道路。
那漢子可能是在等什麼人吧!
風聲如哨,尖銳的風把他頭上的長髮一縷縷地飄起來,襯著他偉岸的身材,赤裸的雙臂,那神態很像馳騁邊地的一個野人。只是野人沒有他那麼白,那麼蒼白不見血色的臉是很少見到的。
這麼冷的天,他只穿著一襲鹿皮背心,過於結實的身子,看上去幾乎要把背心炸開來,只是那種蒼白與他的野性,多麼的不調和。
“雪花刀”緊插在背後,刀柄部份看上去較一般的刀要長出一倍,尤其是系在刀環內的那塊紅綢子刀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這樣的天,這樣的人!這般的景象!勾劃出一種莫可名狀的惆悵!一種說不出來的悽哀!
疾風颼颼,馬鬃與人發齊舞!
在黃驃馬的一聲悲壯長嘶聲中,地平線上現出了一個黑點——那漢子在黑點初現的當兒,一雙尖銳的眸子,已經深深地盯住了它!
那麼深邃的目光,在他遙遠地逼視著那個黑點時,甚至於眨也不眨一下!
黑點在疾馳之中!
的確是相當快的腳程,不過交睫的當兒,已可以窺清它完整的一個輪廓—一一個穿著大紅披風的人,跨著一匹“烏雲蓋雪”的大黑馬,人馬在遼闊的雪原上乘風疾馳,的確是極其壯觀,不過是小半盞茶的時間,人馬已來到了面前。
馬上客是一個年過五旬的壯叟,一身大紅披風,紫黑的臉膛,兩道濃眉如戟雙分,兩腮以下,生著亂草似的一部蒼色虯髯,人是出奇的高,馬是分外的壯。具有說不出的一股子豪邁勁兒!
大風呼呼,把這人一襲血色披風吹得向身後蕩起,與肩水平,他頭上的一頂荷葉捲風帽,當真有“風捲殘荷”的味道,自兩耳以後,寬大的帽沿,全被風勢捲了進去!
一口帶鞘的紫金刀,斜掛在馬鞍旁,刀鞘子不時地磕撞著鞍具,發出零碎的叮噹叮噹之聲。
那匹“烏雲蓋雪”的大黑馬,雖經長奔,卻不顯得疲累,鼻口間噴出的白煙,足有兩尺開外,人馬如風,剎息間已來到目前!
馬上紅衣壯叟陡地一帶韁繩,坐馬長嘶一聲,收蹄旋身,頻頻在雪地裡打著圈子。
紅衣壯叟嘴裡連聲吆喝著:“籲——籲——”
大黑馬收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