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那個城裡的婆娘,就應該有那個城裡人的樣兒,包括衣著、舉止、談吐,還有名字。你看叫個桃么,多土的名字,人家一聽就知道你是從一個彎彎坳坳裡搬來的。搬進那個城裡,你叫個電影演員名字,別人也不會明白你是現在給改的。說不定,人家還會羨慕你爹你娘文化高呢。“小康街”都是外來人口,誰也不瞭解誰。
搬進那個城裡的何小康有了些變化。譬如,他原先不常抽菸,如今他不但常抽菸,而且還提高了煙的檔次,由兩元一包的“芙蓉”換成四元一包的“白沙”。
再譬如,他在桃花坳種桃樹時有個隨地吐痰的陋習,也給改了,樓房裡放有痰盂。何小康要體體面面鮮鮮明明地做那個城裡的居民。
一個雨天下午,何小康同婆娘賣完菜折回屋。何小康潦潦草草洗過一把身子就上床睡了。婆娘做好晚飯喊他吃,他說不餓呢。
婆娘上床之前,何小康一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沒睡。連睡意也沒有。床還是從桃花坳老家運來的那張老式六彎雕花床,比席夢思寬。六彎床舊了,倒挺敦實。
不過,何小康每翻身一次,床依然發出了比他的鼾聲稍遜色些的吱嘎。等婆娘上得床來,何小康佯裝睡熟,還發出輕微鼾聲。沒等婆娘睡安穩,何小康便朝婆娘湊近了。
婆娘往鋪裡邊挪一下,何小康跟著婆娘往鋪裡邊挪一下。
床吱嘎一聲。
婆娘又往裡邊挪一下,何小康再跟著她挪一下。
床也吱嘎一聲。婆娘半邊身都挪至靠床裡面的一堵牆了,何小康還是緊隨婆娘的那塊大屁股挪過去。
床更是吱嘎吱嘎地連叫兩聲。
反正,何小康要湊近他的婆娘。
婆娘問,還沒睡。
何小康說還沒呢。
婆娘問,今天怎麼啦?
何小康沒立即回答。何小康不停地往婆娘身上磨蹭。
婆娘問,到底怎麼啦到底想幹啥呀?
何小康開腔了。他說俺想上去呢。
婆娘問,上哪兒去?
何小康說上你的那地方去。
婆娘就明白何小康到底怎麼啦到底想幹啥事了。領會男人心事的婆娘說,這大把年紀了還幹哪個幹麼子哩。
好大把年紀了?俺離五十還有好幾年呢,就怎麼啦?你沒看電視上,人家七八十的老頭子還包小姐睡覺呢。說著說著,何小康就上了婆娘的那老地方去。
雕花六彎床的吱嘎聲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
婆娘說你這個牲畜也真是的。
何小康說,你不是不知道,俺不是當了你二十幾年牲畜嗎?
婆娘沒再說話。
小康路上的往事③
何小康每上一次老地方,婆娘總要罵他一次牲畜。何小康清楚地記得,婆娘第一次罵他牲畜時是丫頭處物件那年。那時正值三月桃花天,何小康從桃園忙碌回屋,婆娘將他拉到房裡,悄悄告訴他,丫頭談了物件。丫頭談的物件是那個城裡的,後生跟著爹孃在那個城裡做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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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餐晚飯,婆娘弄了一桌子菜,何小康喝了三兩燒酒。丫頭處物件是件喜事呀,說不定,挨不了多久,丫頭就會成為別人家的媳婦。何小康和婆娘也就開始完成任務了,怎說不是件喜事呢。
何小康和婆娘兩個伢,丫頭老大,兒子老二。丫頭出嫁,等於完成任務的一半。理所當然高興才對。
桃花坳的人家,爹孃都把兒女婚事當作自己天大的事來完成。待兒女們都安家了,做爹做孃的也就任務完成了,放心了,不必再愁什麼了。何小康把喜壓在心頭。喜壓在心頭的何小康晚上就有些衝動,直往婆娘懷裡拱。
那個晚上,婆娘腿一抻,就罵了何小康一句牲畜。從此,何小康也便當起了婆娘的牲畜。
開始學抽菸那陣子,何小康總是不大習慣,一支菸抽不到一半就扔掉了。何小康這次當婆娘的牲畜還沒當到以往一半時間就當不下去了,實在當不下去就不當了。於是,何小康嗟嘆起光陰來,到底是四十五六的男人。
歲月不饒人啊!何小康萬分不情願地朝一邊睡去,疲憊至極。失望和沮喪從他的心頭隱隱掠過。
房子裡恢復平靜。整棟樓房靜悄悄的。窗外,窗外是“小康街”的街道,街道上不時有汽車摩托車駛過的轟鳴聲。偶爾也有計程車的喇叭叫喊。總之,屋裡是安靜的。
何小康還是沒睡意,或者說他根本就無心睡覺。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