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問到傷勢情況,要是缺了胳臂或少了條腿,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不成,我得再去打聽打聽。”
左施施眼見姐姐一點兒也不浪費時間,話尾一落便急忙義出去了,怔忡了好一下之後,忍不住幽幽嘆息。
太過熱衷了。
對於她的親事,胞姐一直都是如此過度熱衷,她隱忍著自己的想法,從沒說過什麼,總想著成親是人生必經之路,既然避不開,一定得挑個物件嫁,那任姐姐去張羅算計也無不可。
可隨著尹水滸遇難的訊息傳出後,那汲汲營營的勢態有變本加厲的傾向,讓左施施有些忍不下去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別說是平日時常收到尹水滸以不同藉口饋贈的禮物,其他時候她們姐妹倆也一直承蒙他的關照,因為他的面子而蒙獲不少方便之處。
今天落難的即使不是尹水滸,就算素昧平生,大難不死求得僥倖,首要之務,應該不是擔心缺胳臂、斷腿這種事吧?
這等行徑,不是聖賢書上所載做人的道理,也不是左施施所能認同的,可她又能如何?
那是她姐姐,而且,她也不能真的順應心意、登門造訪去親自探視。
那於理不合,於情……更是尷尬!
左施施直到今日才發現,面對尹水滸的追求,她是多麼的被動。
被動到……就算擔心他的傷勢,覺得該去看看他,可是,該用什麼名目造訪?
朋友嗎?
好似也不是。
女子最重閨譽,面對他一直以來的示好,她總是慎守男女之防,冷淡回應,那樣的情誼要稱之為朋友,她沒辦法說服自己。
不是朋友的話,那她又怎麼好意思在他需要靜心療養之際,特地登門打擾呢?
幽幽一嘆。
左施施發現……尹水滸遇難、生死不明時她心煩;怎麼人給救回來了,天大喜事一件的時候,她也一樣的心煩呢?
重新執起墨條,磨墨。
眼下,她也只能磨墨了。
天橋底下的說書人,是市井小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來源。
他們豐富了小老百姓的生活,滿足他們對俠骨柔情、靈異玄怪或冒險犯難的各種幻想,著實是各大城市不可或缺的人物。
只不過,當說書人是出自於自個兒家裡時……
“……大地微晃,說時遲,那時快,水滸少俠施展輕功,猶如疾射而出的箭矢一般,足不沾地、一躍數十丈,在滂沱大雨中前行……”
一躍數十丈?
額角青筋隱隱浮動,在聽見這形容詞之後。
什麼鬼?數、十、丈?當他是鳥,難不成會飛嗎?
“……可緊接而來的地動天搖由不得人,一瀉而下的土石巨林以千軍萬馬之勢直追在後,追趕著流星趕月之姿的水滸少俠,這生死一瞬的生死關頭,究竟是人定勝天?還是天命不可違逆呢?”
是有完沒完?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這狂風暴雨、飛沙走石的一刻,沒啦!”嘻嘻一笑,前一刻還抑揚頓挫、語調豐富地說書,忽然間就宣佈畫下句點。
“喔,表小姐!”叫聲此起彼落,怎麼也沒想到,故事會在這沒頭沒腦的一個段落被斷頭。
“別怪我。”噗哧一笑,那倚坐在迴廊欄杆上、一派閒逸的說書人指指僕傭們身後的人,道:“再說下去,你們少爺的兩隻眼要噴火啦!”
回頭,迴廊的那頭,坐在臨時做的輔助椅上、讓麥大推出來的那人,不正是他們大難不死的少爺嗎?
四、五名僕役大吃一驚,哪還敢抗議?
瞬間,餵馬的想起來馬房裡還有活兒要幹,掃地的也很精神地說要去巡過一遍,廚房裡幫忙的也想起採買工作還沒完成。
如鳥獸散,院落裡的聽眾瞬間跑得精光,失去聽眾的說書人倒也不見尷尬,清逸的面容上似笑非笑,與那文質彬彬的書生扮相倒是相得益彰,透著一股安逸閒散的神韻,感覺就是個好相處的人。
看著她……沒錯,這書生模樣的人,正是個“她”,如今才得知真相的尹水滸,內心複雜的程度比整理十年沒核對的帳目還混亂。
誰能想得到,十多年不見,再次重逢會是這樣的天地變色。
原來當時在破廟裡遇見的人,那個在他生死存亡時救他的人,就是兒時那個說會救他一命以回報他的小鬼頭。
小鬼頭長大了,以兒時好動貪玩的模樣來看,要是長成個痞青年,那倒也不是多難想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