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寶琪反問一句,“藩王們不是老實地準備交權了嗎?勢力最大的吳王都請求撤藩了。”
“切,”庭霜不以為然,“誰知道他是不是在試探朝廷的態度,在天下太平時期,是最靠近朝廷的孔家最先上奏提出撤藩的,吳王才不得不跟著上奏請撤藩,這算什麼?”
“就是。”庭芝也跟著說,“吳王久戰沙場身經百戰,坐鎮雲南多年,到現在境內匪徒還很猖獗,天理教越來越活躍,要說他連個匪徒都對付不了,我才不信。”
庭霜和寶琪相視而笑,連庭芝都看出來吳王擁寇自重抓兵權不放了,可見這傢伙的野心,現在一紙諭旨他就會乖乖交權,這太不可思議了,他這麼表現出完全擁護朝廷的樣子,反而更顯出他不懷好意,說不定這會正在私下裡磨刀子,笑面虎這種生物比一般老虎更可怕。
庭霜心裡沒底,跑到史家商議婚事,按製成親要有六禮,就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什麼的,很繁瑣。庭霜的意思是從速,簡化程式,儘快成婚。
史傑知道他的想法後很不解,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哪裡象是暗伏戰亂的樣子,不過庭霜的意思是快點辦事,他倒是贊同的,他也急著抱外孫了。
兩家抓緊時間,正好是冬天農閒時節,人手充足,婚禮一切準備停當,只等辦事。
很快到了正日子,按規矩,結婚頭天晚上,新郎家要請兒女雙全的老人鋪喜床,還要請一個男孩壓床。壓床的人可不是隨便找的,首先,必須比新郎年紀小,一般是新郎的親弟堂弟表弟什麼,沒有的話找要好的同學朋友。第二是壓床的男孩必須未婚,是充滿青春活力的少男,象徵純潔和陽剛,被選為壓床的人,也覺得非常榮耀。
新郎家的壓床人自然是庭芝了,傳說喜床有靈氣可治百病,庭芝開心地在上面滾來滾去。
長平縣的風俗對壓床的男孩選的不是很嚴格,只要是比新郎小的未婚男孩,不限於弟弟輩,都可以壓,於是與孟家交好的村裡男孩們都跑來壓床,快把洞房掀個底朝天,這相當於鬧洞房了。
鬧洞房時還要撒喜床,這個活一般是由新郎的嫂子擔任,嫂嫂手託紅漆盤子,上面放著紅棗花生栗子桂圓之類,取意早生貴子,還有新鑄的銅錢,喜餅喜糖子孫果之類。
拜過天地父母舉行完儀式,新娘坐在床上,嫂嫂抓著乾果往床上撒,還要邊撒邊唱,鬧洞房的人們跟著起鬨附合,歡聲笑語一浪高過一浪徹夜不斷。
庭柯是孟家幾兄弟裡第一個成親的,自然沒有嫂子,這個任務由已婚且生過兒子的齊夫人擔任。她頭一回承擔這麼重要的任務,感到非常自豪,竭盡全力活躍洞房氣氛。
端著滿滿一盤乾果撒上喜床,邊撒邊唱:“一撒金,二撒銀,
三撒榮華富貴長,四撒金玉堆滿房。
五撒吉星來高照,六撒夫婦敬爹孃。
七撒五穀豐登景,八撒同衾配鴛鴦。
九撒福壽兩雙全,十撒國泰民安康。”
撒完帳,鬧洞房的人就要退出,放鞭炮吹喇叭慶賀。可是壓床的壞小子們故意延長壓床時間,插在新郎新娘中間鬧騰不停,不讓他們安寢。
庭霜沒心思鬧,在前面招呼客人,被人灌了一些酒,有點頭暈,抽空子到屋外吹吹風,卻看見遠遠過來一個人,天上正飄著雪花,地上泥濘難行,那人艱難地行走在雪地裡,累得直喘。庭霜揉揉眼,發現那人是沈琴書。
庭霜趕緊跑過去迎他:“沈公子怎麼來了?這麼壞的天氣,路又難走,你怎麼不坐轎子啊?”
中了舉的人也算是官老爺了,有權利坐轎,他卻沒有坐,迎著風雪行路,凍得鼻頭都紅了,兩腳到膝蓋沾滿了泥,說不出的狼狽。聽庭霜這麼問,琴書不好意思笑笑:“我來看芝芝,坐什麼轎啊。”
庭霜頓時明白了,一個高中享盡風光,一個落榜失望回家,他這樣做,也是不想在庭芝面前顯擺,免得刺激他傷心。
“你身體不好,怎麼……”庭霜感動得說不下去,這樣的細心和情意任誰也會被感動。
庭芝聽說琴書來看他,高興地迎上來,把他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手裡搓著,又端了熱水給他泡腳。琴書暖和過來,微笑地看著庭芝忙碌,眼裡是無盡的溫柔。
寶琪在旁默默地看著,問琴書:“這麼冷的天你來這裡,不是隻為了看望芝芝這麼簡單吧?”
琴書收了笑容垂下了頭,全身透著一種淡淡的哀傷。
庭霜覺察到了不對勁,問他:“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