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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織關係,這是地下工作的原則。這樣不得不找各種理由避開他們。對他們倆在刷大標語以後的情形,共青團書記劉勃已經告訴自己。劉勃說,他們彙報了“紀念碑”前所發生的全部經過,突出講了你救他們出險,兩槍擊斃兩個特務的情形。他們問劉勃“王老師是不是共產黨員”?劉勃說不是,他們似乎不太相信。劉勃囑咐他們不要向任何人講王老師救他們出險的情況,對自己的父母親人也不能講,這是團的紀律。他們兩個人都作了保證。但萬沒想到,在自己幾次避開和他們直接談話以後,他們竟會異想天開地跑出來跟蹤。在這充滿白色恐怖,鬥爭非常殘酷的環境下,怎能做這樣的兒戲?如果不立即制止,說不定他們還會幹出更加膽大妄為的事情呢!刷大標語事件震動了中外,獲得了很大的成功,但成功與失敗往往只有一線之隔,生與死也常常只有一步之差,不能因為一件事成功了,便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蹴而就。風不能總向一個方向吹,順風路不能天天都遇上。而青年人恰恰在順風的時候不想逆風,風越順就越興高采烈,以至失去控制,超出限度,辦出蠢事。現在這兩個年輕人不正是沿著那樣的路子走嗎?他們沒想到這種假跟蹤會引來真追捕,快樂的遊戲裡面隱藏著危險的後果。王一民越想越覺得這兩個青年又可惱又可愛,又聰明又糊塗。一時之間他真不知怎麼辦好了,是和他們談還是不談?抑或是立即站下,把他們截住,訓斥幾句,頂回去?但從方才的跡象看,自己要站住,他們也得站住,自己要去攆他們,他們非得回頭就走不可。如此走走停停,豈不更加引人注意!

王一民想到這兒,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不往南崗走,不能把他倆引回住處。他要從地段街轉到新城大街,然後進道里公園。但那裡距離第一中學太近,住宿學生吃完晚飯後,常有人到那裡去散步。所以他就越過公園,從中國頭道街,向中央大街街口走去。當他走過東正教江沿大教堂拐彎的地方時,正好有一輛裝肉的冷藏車停在人行道旁。銀白色方形的車體,有三米多高,真是一個好掩蔽物。王一民見沒人注意,就繞著冷藏車,從人行道上迅速地轉到馬路上去了。

這正是繁華的中央大街的盡頭,再往前走就是松花江邊了。晚餐後出來散步的人正往江邊上去,遇上這樣好天氣,出來的人就更多一些。如果說地段街是日本人的東洋街的話,這條中央大街則是充滿歐洲風味的西洋街道。人行道上碧眼黃髮的外國人居多數,外國人中俄國人又居多數。他們多數成雙成對,有的還領著小孩。五六十歲的老太太也塗脂抹粉,和老頭在一起走,也挎得緊緊的,親熱得就像歡度蜜月的小夫妻一樣。這時已經是草長鶯飛,雜樹生花的季節,但是他們有的脖子上還圍著狐狸皮。這不是我們常見的那種廉價的黃|色狐皮,而是名貴的黑色或白色的狐皮,一張就價值千金。他們從秋風一吹的時候就開始圍上,一直圍到立夏才拿下來。有人說因為他們是從西伯利亞或接近北極的地方來的,怕冷,所以才總圍著不肯輕易取下。這說法是隻見一斑,不見全豹。因為當你順著圍狐皮的脖子往下看的時候,那下邊競然是光腿絲襪,十冬臘月也是如此。上邊過冬,下邊過夏,季節的混亂,冷暖的反常,都在一條軀體上表現出來。這股“洋風”在哈爾濱已經吹遍了,不光是俄國“瑪達姆”如此,中國那時髦女人也早已效仿上了。

王一民在冷藏車旁閒散地邁著方步,一邊走一邊看著那形形色色的行人。當他估計兩個跟蹤者已經超過冷藏車的時候,他就轉到了車的後面。他還在想:得怎麼對待這兩個可愛又可氣的學生呢?這時,一排黑色小汽車從他身旁跑過去,一直駛向松花江邊。他瞥見車裡坐的多半是日本人,一個年輕的日本女人還把腦袋從車窗裡探出來,咧著通紅的嘴唇在笑。她臉上的胭脂一直搽到脖子下面,凡是露肉的地方都像新出廠的麵粉口袋一樣白,看樣子很像日本歌妓。這一排小汽車有十多輛,後邊幾輛上坐的全是憲兵和警察。王一民知道這是日本上層統治者在攜妓遊樂;從車隊沿江向西而去的情況看,很可能是到水上飯店縱飲去了。水上飯店是從江邊上一直延展到松花江水面上的一座高階飯店。在哈爾濱那數不清的中西大飯店中它是首屈一指的,它的名聲已經傳到東洋三島和歐美兩洲。它所以出名不僅因為松花江水就在顧客的飯桌下流過,在濤濤的流水聲中舉杯痛飲別有一番風味,它的出名主要還是由於它用重金招聘了最優秀的廚師。吃中菜,這裡最具有北方特點,廚師是早年從北平請來的。而最有名的則是它那具有俄羅斯風味的西餐,廚師是十月革命炮轟冬宮以後,從沙皇的御廚房裡流亡到哈爾濱的。這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