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兮剋制了很久才徹底按捺住從心底裡冒起的那個要抽白楊兩個耳光的衝動。
她斜著眼睛怒視白楊。見他施施然地關上門,還仔細地插上門拴。
良兮怒道:“大白天的,你關上門做什麼?”
白楊沒想到她有這麼大的不滿,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娘子說我想做什麼?”
倏地一下臉頰火熱起來。
這棵白楊又這樣叫喚她,想到方才樓下眾小貴人帶著嘲諷的肆意笑聲,就已經讓她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良兮張嘴就憤懣地大吼:“臭白楊,你娘子娘子的少說幾句,會死嗎?”
白楊撲哧笑一下出聲:“回娘子的話,會死的。”
良兮蹙眉:“你真有本事。別人是人前人後的換副嘴臉,你倒好,京城和白鎮之間來個形象顛覆,名利富貴你都有了,你這樣裝模作樣到底還圖個啥?”
白楊抬起頭略微認真地看著他:“我要是說我什麼都不圖,你信嗎?”
“你真當我傻的啊?”良兮不答反問,眼裡冒著熾焰。
白楊凝望著她的臉,幽深的眸子裡似乎有一種不知名的情感在洶湧,灼灼地燃燒著釋放出熱烈:“相比之下,你是喜歡聽我說這個還是聽我說辰矣在哪裡?”
良兮沒有絲毫猶豫:“辰矣在哪裡?”
白楊的眉間有不易察覺地一顫,他彎下身子整了整衣襟上沾著的朝露,抬起頭的時候又是一臉邪魅,凌空一翻,衣袂飄揚,人已經坐在圓角桌邊,與良兮隔著一層珠簾。
“當然啦,與其說他被那些官兵帶去哪裡還不如說是辰矣帶那些官兵去了哪裡比較妥當。你自己也見著了,他臉上哪有一絲不情不願?”
良兮額頭的經脈一緊,心頭有一股不安湧上來:“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呢,難道一定要人拿刀槍的才算是逼你!”
“哼……”他根本不屑口舌之爭,因為事實擺在那,良兮這也只是圖一時心安罷了。珠簾下的臉有微弱斑駁的光線反映,晦暗不明,良兮卻可以想象出他嗤之以鼻的得意神態。
良兮按了按額角,哪裡抽筋的跳動讓她腦子動得有點吃力,很暴力地扒開珠簾粗俗地站在白楊跟前,用兩手扭過他的臉,認認真真地問:“你就明說了,他到底去哪了?”
珠簾嘩啦啦地搖晃著,原本大珠小珠磨切的聲音聽著該是很悅耳,此刻卻攪得人心煩。
良兮常年在陽光暴曬下的臉因為生氣起來紅撲撲的,粗糙的面板在背光的地方看顯得昏黃,上次摔傷因為不好好吃藥人也清瘦了很多,於是整個人真的愈發顯得憔悴。
但是這一分憔悴都是為了那個小子。
她原本是很有朝氣很單純的小姑娘喜歡他喜歡得很執著;如今她不喜歡他了模樣也真的不算好看,和宣裴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比擬的。
白楊仔細地把她著急的模樣都記下來。他要等,等到什麼時候這張臉上再次出現這種表情,固執得要命的姑娘到時候出現這張表情卻是為他。
安良兮曾經為了他的一句話在白鎮的小溪找一隻他做了標記的小蟹,在沙子裡種白菜蘿蔔。
當然,他一直沒有說,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在那隻河蟹上做過標記,就算沙地裡真的長出白菜蘿蔔他那時候只是一句戲言,也不會真的傻到會娶她。
只是覺得有趣常常去看她做傻事,然後因為她的執著和認真慢慢對她改變了看法。
不愧是弱水門的繼承人啊,光是這一份決心以及追求心中所愛的勇氣就讓他徹底肯定她的身份。
這個姑娘,看著很傻,可是對所愛認真起來卻使他很熱烈地想要得到。
酒驛的掌櫃一看就是個無妻的面相還對良兮岌岌覬覦,跑到跟前去說了一句他的壞話,良兮便賭氣不再去他那裡買酒。
在白鎮發生的那一切往事看似都很單純,但事實他是故意接近她的。
白楊在心裡嘆了嘆,娶宣裴也只是故意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安良兮肩負責任卻還能活得那麼輕鬆,他還有辰矣誰不是帶著私心利益活著的?
此刻良兮近在咫尺,伸一伸手就能全部包下。她的神情有些熟悉,一如他娶宣裴的那一晚,她帶著這樣的表情在白府大門站了很久,最後是被卓延拖走的。
她傻愣愣的,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嘴唇被咬紅得跟什麼似的。
那時候夜風吹的他很愜意,他很想笑。這時候,珠簾的脆響漸漸弱下去,他聽到自己的喘氣聲,心底越來越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