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過頭去,直直地望著一窗雪景,感覺甚美的樣子。這次白楊動了動手指,沒有去糾正。過了很久,良兮仍舊沒有轉過來,後耳根居然有可疑的紅暈。
“你這樣會得偏頭風再加雪盲症。”
良兮瞪大眼睛,終於正視白楊:“亂講,你知道什麼是偏頭風嗎?”
白楊一臉正經,半躺在寬敞的馬車上,兩手支在腦後,緩緩跟她解釋:“你偏頭吹風這樣有礙大腦發展吧?所以就會得偏頭風。再加上一直目不斜視地看雪景,就會眼瞎……”
“夠了。胡講!”事實上,良兮對醫學一點概念都沒有,雖然吼了白楊一聲,但依舊是聽得心有餘悸。竟然真的收斂了很多。
“你昏睡了一年……”
車窗下,辰矣走了出來,面無表情,似乎常年沒有陽光照射,臉色蒼白。空氣中迴盪著白楊那句話,他緊緊揪住了額前的發。
他身上是一件撲通的農家衣裳。
但配上他冰冷的氣質,竟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能比擬的貴氣。
他臉上一股憂慮,兩眼無神,怔怔然地望著開滿了銀花的松樹,那束銀花。
久久在他耳畔的竟是方才良兮和白楊以及卓延之間的對話,他無一錯過,全數都聽在耳朵裡,記在心上。一年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他醒了,卻失去了以往傲人的武功。
第一眼睜開,目之所及,也是這樣的雪景。他覺得很冷,但他卻動不了。他重新靜心躺在雪裡,閉目思索很久,想起很多幼時在皇宮所發生的事情,想到他從小信賴的陳叔竟然從來都只是九王爺的人,想到他隔著黃色的帷幔喊“良兮,危險,快躲開”,喊得聲嘶力竭卻發現她手上的霹靂彈真的是朝自己這裡扔過來……
多麼可怕!
但這似乎並不是讓他感到這麼前所未有的孤獨無助的根本。
辰矣感到雪融化在他脖頸間,有點涼,更多的是冷,他轉了轉頭,想這樣會好過一點。這裡是荒郊野外,沒有人跡,他也不想多花力氣去期盼有人會來,或者是張望來人。他沒有那個力氣。
他再次閉了閉眼睛,努力回想著,這才想起昏過去的一切。
辰矣一直不喜歡他的父皇,從小就極不喜歡。
他也並不覺得自己是皇子,因為父皇根本不當他是皇子。對他冷言冷語,沒有慈祥的父愛給予。相比之下,他的父皇更喜歡和金銀珠寶美人們呆在一起。
從小到大,辰矣一直這麼過著,宮裡面都是敬畏他的,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只知道跟著陳叔。而且他以為這便是全部的不幸了。他的父皇,或許還是愛他的,因為畢竟是生父,哪一個會對自己的兒子沒有感情?
但辰矣又錯了。
直到這次遇難,襯衣方才知道真正的真相,和父皇年老卻一直遲遲不肯退位的原因。原來他並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只是他偶發善心,在一次出宮的時候抱回宮養罷了。
他早知道九王爺預謀造反。他特地出宮找到辰矣,要辰矣繼續當他的傀儡,為的是多一些年月治理國家,在外人看起來這似乎是他很寶貝辰矣,其實不然,當隊伍遇到埋伏,前有餓虎後有飢狼,他選擇讓辰矣坐到龍輦上,竟妄想這樣抽身逃脫。
辰矣不肯,皇帝就命人挑去他的手腳經脈,叫他動彈不得。
想到這裡,辰矣撲通一下跪坐在雪地叢中,不知道何時開始下起了雪,一瓣瓣雪花像是老天派來安慰他的。
辰矣低頭檢視,手腳曾多處被炸傷,面板上的肉翻開綻開,如今好似有一些癒合了,但傷疤還未褪掉,也許是褪不掉了。一直留著,就像是他和良兮曾經相遇過一場的印記。
他以為良兮不會來找他的,即便要找,那也不一定會認得,他完全變了個模子,他身上溫暖如春,一直想溫暖良兮的氣息好像也已經隨著武功一起被廢掉了。
在雪地裡差點被掩埋,經歷了十天十夜,第十一天,他終於能稍微動點了。
這之間,頭三天,他一直想著良兮會回來找他的,但一直沒有等到,慢慢的,中間四天他就開始想良兮已經開始忘記他了,再後來,最後的三天,他終於失望至極,他開始痛罵老天爺,絲毫沒有過往那種寬容忍讓。
他的溫文爾雅他的風度翩翩被皇帝給挑斷了,被皚皚白雪給掩埋了,被耐心給磨滅了。
人在悲傷絕望的時候,最容易回憶。
十天的回憶,他覺得他已經夠了。
第十一天,他終於鼓足勇氣,站了起來,踩在軟綿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