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鶴兒與紀倩的關係推斷出元越澤不會置紀倩不理,紀倩性子倔是出個名的,若元越澤想勸她,必然要說出一些關於他的秘密,這樣一來,在上林苑安置偷聽銅管的李唐定可查到一些有用的訊息,誰知那日在紀倩閨房中,小鶴兒說有重大事要說,之後竟趴在紀倩耳邊說了許久,這讓偷聽的人很是納悶:在自己房間裡說話還要這麼小心嗎?那叫小鶴兒的小丫頭不簡單!
此計更可起到轉移元越澤的注意力,使他把握不到李唐真正對他動手的原因,正因為是計,所以李淵才會對李元吉的行為不管不問,但近幾日變故接連,早前的計謀再無用武之地,李家也打消了算計元越澤的念頭,準備全力備戰出關,異日再討“說法”豈知今日當殿被元越澤提出來,而且說得還過分誇張,李家父子的顏面頓失。
長安有權位名頭的人幾乎都在這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人人都隱約感覺到空氣中有種劍拔弩張的味兒。
“下官中書省顏師古,聽王大儒說起一件公子書房內的趣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氣氛越來越尷尬時,一把柔和悅耳的聲音響起,眾人循聲瞧去,言者正是坐於右方李淵配席,甚得李淵寵信,專典皇帝詔敕的中書舍人顏師古。
顏師古可非等閒人,其祖父乃前朝大儒顏之推,曾著有《顏氏家訓》在封建家庭教育展史上有重要的影響。其父顏思魯同樣博覽群書,學問通博。青出於蘭的顏師古少傳家業,遵循祖訓,精通儒學、經學、文學、史學,擅長於文字訓詁、聲韻、校勘之學,後世流傳赫赫有名的《漢書注》就是出自他之手。而後世被稱為“顏氏三卿”的顏真卿、顏杲卿、顏春卿三人,同樣也是顏推之一脈。
元越澤深望一眼相貌不凡,一身文官打扮,書卷氣極濃的顏師古,暗贊顏家的確才子輩出,渾然不知道那日偷襲他的“矛妖”也姓顏。
再漫不經心地環顧一圈,將眾人的神色毫無遺漏地盡收眼底:以李淵為的李唐人神色如舊;畢玄、蓋蘇文、尹祖文等人則是面帶幸災樂禍的神色;李淵右側席的封德彝則凝望著元越澤;王通輕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嘉賓大都是面露期望神色,顯是對此事很感興趣;諸女則是齊給元越澤一個微笑。
元越澤哈哈一笑,道:“顏大人請講。”
顏師古表情不見波動,道:“聽說公子書房中掛有兩副大壁畫,其中一幅上書‘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公子特地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叉;另一幅上書‘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眾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此事下官甚感好奇,所以問了出來,請公子莫怪。”
元越澤暗道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這兩句話一來自於《大學》一來自於《莊子》結合元越澤平時總愛批評儒家思想的言論,顏師古起攻擊。李淵那默許的態度表明他事先早知此事,就是要看元越澤出醜,動武的不行,自然選文鬥。顏師古剛剛說是王通告訴他的此事,王通又與梵清惠談過,年輕時暗戀碧秀心不果,再見梵清惠,他當然也情不自禁,難保不被利用。
梵清惠人都不在了,想不到攻勢依舊不減,這老尼姑挺厲害的!
所有念頭瞬間閃過腦海,元越澤微笑道:“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嗎?”
顏師古道:“下官只是想起公子行事方式,不明白為何公子如此厭惡儒家思想。”
這話中有話,殿中沒有幾個傻子,隱約都可聽出問題來:《大學》那句被後人精簡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所有君子乃至有志之士奮鬥的目標;《莊子》那句意思則是指天下思想派別繁多,各家只得道統的一部分,故必有其缺點和優點。元越澤對待前一種思想是明顯的不屑與貶低,後一種思想雖給人一種為人豁達客觀的印象,卻偏與他對待前一種思想的做法相違,反是讓人覺得他過於虛偽。
元越澤好整以暇地答道:“顏大人怕是誤會了,我同樣對那句話有疑問,是以才那樣做。我只是疑惑這句話的主體到底是誰?比方說你道德高尚,博學多才,皇上會把政權交給你嗎?否則的話,你怎麼來‘平天下’?”
聽他這大逆不道的話,殿內許多人心生敬佩,卻不敢表示出來,元越澤就是做了他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顏師古面色立變,王通乾咳一聲,插口道:“原來如此,想來顏大人該是以為公子對儒學不喜……公子誤會了,《大學》中此語正解並非公子所想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