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澄的案子,你打算如何處理?”
鬧騰了一天之後,眾官員皆退去,只有朱允熞還在宮中。
老朱令左右侍候的人盡皆遠退,留著孫兒說些體己話兒。
在朱允熞回京之前,錦衣衛指揮使蔣瓛早已用密奏的形式,將許東江收了黃子澄的信,拒絕讓太孫殿下進城的事,添油加醋的細細上稟了老朱。
他十分痛恨許東江的行為,對自己沒有叫開嘉興城門之事耿耿於懷,信中所用的措詞,自然也十分嚴厲。
“皇爺爺的意思呢?”朱允熞沒有回答,而是斟酌著問道。
“咱對他不薄啊!”老朱感慨嘆道:“咱還想著,待咱龍馭賓天之後,讓他輔助你治理朝政,做顧命大臣。”
“想不到,這個禽獸不如的傢伙,不但不報恩,竟然不惜以大明百萬無辜百姓為代價,只為了對付咱的孫子,惡毒至此,就該滅九族,千刀萬剮。”
說到最後,他已是咬牙切齒。
“你為何當時不直接將他斬殺,卻要將其捉拿,戴枷示眾,再關入錦衣衛的詔獄呢?”
老朱似是很不解。
這種人,直接千刀萬剮就行了。
朱允熞淡淡一笑,道:“區區一個黃子澄,萬死不足惜。要殺他什麼時候都可以,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老朱雙眸中精芒閃爍,看著他道:“伱是要將黃子澄握在手中,引而不發,打擊朝中的文官勢力?”
朱允熞點頭,道:“孫兒正有此意。”
黃子澄他是一定要殺的。
但僅僅殺一個黃子澄,能解決文官集團的問題嗎?
即使是設立了諮政處和軍政處,讓天子實現徹底的乾綱獨斷,仍然很難。
究其原因,任何制度都要靠人去執行。
而只要是人來做,就會有漏洞。
不管制定的時候,制度看起來多麼完美。
後世的清朝能讓文官無法興風作浪,除了設定軍機處,建立密奏制度之外,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便是清朝是外族,依靠的是八旗貴族,而不是文官。
即使是在八旗子弟喪失軍事戰鬥力之後,八旗貴族仍然控制著中樞,掌握著朝廷的大權。
軍機大臣,各部尚書,地方督撫,大多都來自八旗貴族。
清朝的皇帝,依靠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自然能輕鬆壓制文官。
但大明不一樣。
眼下能壓制文官集團的,只有淮西勳貴。
可老朱定的方針,就是削弱打壓他們。
老朱輕輕搖了搖頭:“皇爺爺曾和你說過,文官無論怎麼做,也威脅不到咱老朱家的皇位,故而,文官要防,但也要用,你真正需要小心的,還是武將勳貴。”
“此番你率新軍出征,一戰而定倭寇,立下不世之功,萬民稱讚。可在那些武將勳貴眼中,恐怕已引來更多的忌恨。”
“你還要借用文官來對付他們,不能一味的打擊。”
朱允熞沉默不語。
老朱說的道理,他當然清楚。
打常茂,殺李景隆,雖說讓很多武將勳貴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但其實影響也沒有那麼大。
武將們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出生入死,對性命都不是十分看重。
真正讓朱允熞走到他們對立面的,還是加徵商稅和開放經商資格的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加徵商稅讓許多武將勳貴損失慘重,開放經商資格又更是狠狠補了一刀。
這些人不恨他才怪。
除此之外,新軍的異軍突起,又讓他們心中升起警覺。
畢竟,大明的其他軍隊,他們的影響力幾乎無處不在。
這些軍隊的將領,或是老部下,或是他們的崇拜者。
總而言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可新軍由太孫殿下一手打造,盡皆是金陵軍事學堂的學生,是太孫的弟子。
也是他們的觸角完全伸不到的地方。
如此一來,他們對朱允熞,也就越發忌憚了。
不過,那又如何?
隨著新軍正式走上歷史的舞臺,武將勳貴在朱允熞的眼中,已無足輕重。
以前的朝廷,要依靠武將勳貴鎮守天下,抵禦外敵,鎮壓造反。
故而對他們多少有些忌憚。
涉及軍隊的事務與其他事不一樣,必然要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