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望向上方大佛。
高大威嚴,俯瞰眾生。
道衍心中突然劇烈不安起來。
“十年前,皇爺爺下旨挑選高僧隨侍諸王,誦經祈福。你得人舉薦,自此便跟隨在四叔身旁。”
“到了北平之後,你成為慶壽寺住持,得到四叔的看重,時常出入燕王府,與其密談。”
“至於密談的內容……”
朱允熞的聲音止住,隨後深深看了道衍一眼,似笑非笑。
道衍手中轉動念珠的動作驟然停住,盤坐的身軀輕輕顫動了一下,隨之僵住,面上已無血色,卻又隨之擠出了笑容。
“太孫殿下言重了,貧僧既蒙陛下相召,挑在燕王身邊誦經祈福,自當恪盡職守。入燕王誦經,實屬份內之事。”
他慢慢閉上雙眼。
喜怒哀樂,皆已收斂。
“嗯!”朱允熞笑道:“不過你念的是“王上加白”的經,祈的是“九五至尊”的福。”
說著,朱允熞笑了起來。
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
轟!
外面,突然一道驚雷炸響。
天變了。
暴雨傾盆而落。
道衍仍盤坐在那裡,剛剛閉上的雙眸又再度開啟。
回頭望向外面,他沒有辯解,也沒有請罪。
而是說道:“好大的雨!”
縱然以他的聰明,也無法想通。
自己與燕王朱棣所謀之事,是何等隱秘?
朱允熞又是如何得知呢?
剎那間,無數念頭誦上心頭。
道衍隱隱覺得,最有可能的,便是由錦衣衛探知。
那多半也傳入了朱元璋的耳中。
朱允熞今日是奉旨前來!
但他又覺得還是不對。
雖然錦衣衛號稱無孔不入,但他行事何等慎密,對此早有預防?
又怎麼可能會洩露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道衍道:“太孫殿下都這般說了,那便將貧僧逮捕入獄,定罪問斬吧。”
他不可能承認。
但對方既然這般說了,肯定是有備而來。
他縱是想跑,也不可能逃得掉。
朱允熞嘻嘻笑道:“造反可是要千刀萬剮的,不是砍腦袋就行了。”
“孤有沒有冤枉你,你自己心中有數。”
“但孤今日前來,並不是抓你去問罪的。”
“你與四叔密謀的事,皇爺爺並不知道,孤也沒有打算告訴皇爺爺。”
道衍轉頭,看上朱允熞,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朱元璋不知道,那他怎麼可能知曉?
難道不是錦衣衛探知的嗎?
又或者錦衣衛沒有啟奏朱元璋,而是告訴了他。
蔣瓛與他的關係,已經到了這一步嗎?
朱允熞輕輕聳了聳肩。
這些事,他是從後世的史書看到的。
並不是由任何人探聽得知。
無憑無據。
跑去啟奏老朱,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但不能告訴老朱,並不代表他就無法運用這個資訊。
比如現在,他就能用來威懾道衍
看著對方的神情,朱允熞已然明白,對方正一步步的落入自己的算計之中。
道衍是什麼人?
這可是赫赫有名的黑衣宰相。
真正多智近妖的人。
有明一代,除了那位號稱著大明三百年神武的劉伯溫,誰也不敢說在智計謀略上,可以穩穩壓過道衍一籌。
朱允熞更不會認為自己的心智謀略能強過對方。
但他有著對方所沒有資訊優勢。
一開始就能做出先天判斷。
而對方無論再怎麼聰慧,再怎麼謀略超群,也萬萬算不到他是如何知道那些密事的。
這不符合邏輯。
也無從分析判斷。
這是資訊不對等帶來的優勢。
再聰明的人,在絕對的資訊優勢面前,也不值一提。
若不是朱允熞知曉道衍這個人,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姚廣孝,朱允熞自問,自己並沒有能力看透這位一直跟隨在朱棣身旁的黑衣僧人。
也許看上一眼,就不會再注意。
更不可能想到,他是朱棣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