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有人知道,這一路走來,他付出了多少。
身體的摧殘、身份的隱藏、情感的封閉,喜怒哀樂都成了一種奢望。
但他從未後悔過。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不需要憐憫,亦不可能動搖。
他輕輕一笑道:“回去吧。這幾日,無需做什麼,子要靜觀其變就好。”
談話到了這裡,彷彿便要結束了。筱桂仙心頭驀地掠過一絲涼意,咬了咬唇,終是道:“如今阮克不在了,我繼續留在阮府,還有用麼?”
眨了眨眼,邵九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毫無一絲情感,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你想此刻離開?”
“我。。。。。。”筱桂仙死死地咬住下唇,心底萬千的話語到了嘴邊卻是,“哪怕我不離開,阮文臣怕日後也是不會容我繼續留在阮府。”
阮剋死了,她在阮府便是失去了一個依靠,阮文臣早就看她不順眼,如今要對付她,輕而易舉。
只是,她並不懼怕那些,在她進阮府之前,她便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她那麼渴望離開阮府,不是因為她怕,亦不是因為她受不住寂寞,而是。。。。。。她心底再明白不過,只有離開了阮府,她才是一個人,而不是一——一枚棋子。
她才能真正以自己來面對他,留在他身旁。
她想要留在他身邊,哪怕只是一個侍女也好。
可是,這些話,她又如何說出口?
她如煙嵐般的眼底氤氳起霧氣,深深地看著他,那樣的神情,就算再木訥的男子,也會動容。
然而,邵九隻是淡淡一笑,他對她並不輕慢,甚至很溫柔,然而,他眼底卻從未倒映過她的身影,那春水般的雙眼,分明那麼柔軟,卻如海般深邃,誰也無法望到盡頭:“的確,是我疏忽了,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不該讓你置身於危險中。既然你想要離開,那麼。。。。。。便走吧。這幾日南京府來往的人本就很多,此刻走,阮文臣也必定沒有多餘的功夫去管,我會叫人給你安排一處幽靜的住處,或者你想要離開南京,也可以,待一切安定下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做任何想做的事,那是筱桂仙曾經多麼想得到的?可此刻,她的一顆心卻是微微苦澀,她凝視他,放佛用了今生最大的勇氣:“我可不可以。。。。。。留在你身邊?”
這一次,她沒再喚他公子,僅以一個女子純粹的身份,去問一個她心愛的男子。
邵九側過臉,看了她一會兒,溫柔地道:“不可以。”
他的聲音那麼輕柔,語氣卻那麼不容置疑,沒有絲毫遲疑:“筱桂仙,你應該曉得,你我之間,只是各取所需罷了,我不會為任何人破例。”
他要用一個人,從不會勉強,他會將他所能給予的攤在那人面前,等待他的選擇,而倘若那人要離開,他亦不會勉強,因為他深知,一顆心中有怨恨的棋子,比一顆廢子更無用,甚至有時,會帶來無比的隱患。
所以筱桂仙要走,他不留,他亦不會分毫不差地兌現當初的約定。當然此刻阮克已死,她留在阮府沒有太大的用處,也是一部分原因。
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底限。
相反,他將這一切一直劃分得很清楚。
眼前的少年,笑容依然如春風般和煦,但此刻在筱桂仙看來,卻那麼的。。。。。。諷刺。她是個戲子,但她從來沒有看不起自己,縱然在亂世中,她亦有一顆驕傲的、不易妥協的心,她之所以違背了自己那麼多年來的信條,甘願不聞不問只為他做事。那是因為,她愛他。
那種愛,可以讓一個粗暴的男人變得細膩,可以讓一個驕傲的女子放低自尊到塵埃裡。
她為他,將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付給了一個不愛的男人,為了他,在阮府中忍辱偷生,然而,生平第一次,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只求留在他身邊,卻被他那麼無情地拒絕。
雖然心底深知知道那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奢望,但這一刻,當她聽到他用那樣溫柔的聲音說出那樣無情的話時,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心如刀割。
那種叫人發狂的心痛在心底揮之不去,筱桂仙仰起頭,沙啞地道:“不會為任何人破例。。。。。。那麼,你又為何將寶齡留在身邊?”
一個字一個字,她慢慢地說出來,猶如控訴,她的眼底盡是悲傷與一絲、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嫉妒。
她一直知道,他與寶齡的關係,但之前,她以為,那也只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步罷了,她與寶齡姐妹一場,她甚至還求過他,不要傷害寶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