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桂仙都永不後悔。”
這一次,邵九才轉過身,他望著眼前這個明眸素顏的美麗女子,眼波溫和而柔軟,卻不帶一絲情感,就好像那高高在上的神邸俯瞰芸芸眾生,在他眼底,她與任何人一樣,甚至,與一棵樹、一枚石子亦是一樣,半響,他慢慢地開口,語氣很淡:“若你後悔,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我說過的話不會改變,我的承諾,永遠都有效。”
筱桂仙目光痴痴地望著他,思緒彷彿回到了初見他時的情景。
不過是大半年前,魏家班解散,她孤苦無依,迫於生計,去胭脂弄賣唱,很多時候,她必須要面對那些猥瑣、無理取鬧的客人,那一日,她站在高高的閣樓上,彈著琵琶,對面那個男人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本來掩飾得還算得體的儀態全失,用一種餓狼一般閃著綠光的眼神盯著她,猥瑣的笑著叫她唱什麼《十八摸》。
她並不曉得那是什麼曲子,但一聽名字便知是那些個淫詞豔曲,心中頓時感到屈辱,揚起下頷默不作聲,那客人惱了,便要走上前來,底下的人也懷著看好戲的姿態開始起鬨。
這時,她聽到身後有一個猶如天音一般柔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十八摸麼?在下倒會一些,不如唱一曲給王老闆聽聽?”
她轉過身,便看見那個猶如從天而降的少年,微笑地立在逆光下,風捲起他的衣角,他就這麼不急不躁地望著那客人,分明如一朵高山上的雪蓮,那麼從容不迫,眼底卻偏生含著一絲狡黠、與一絲隱約的料峭。
像是一個矛盾體。
而那剛才還叫囂著的王老闆,不知何時已訕訕笑著,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人群一鬨而散。
他來到她跟前:“以後你不必理會這些人,只為我一人唱曲。”
明眸淺笑、溫柔如水,只一刻,她便就此沉淪,萬劫不復。
剛才她說的那些話的確是真,他保她一世不再顛沛流離,讓她在亂世中可以存活下來,甚至,給了她很大的自由。但,有一點,她沒有說出來。
那是最重要的一點。
一個女子,若受強迫,心中必然有恨;若為報恩,也無法做到如此甘之若飴,只有一件事,可以讓一個女子心甘情願,哪怕付出生命。
可是那個原因,她不願說,因為她還有最後一絲驕傲;她不能說,因為說了,最後一絲殘存的幻想便會煙消雲散。
為他做他想做的事,幫他完成心願,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思緒飄忽,不知飛到了哪裡,筱桂仙盈盈如水的眼眸中,是一種痴痴的懷念。然後,她聽見自己輕聲道:“寶齡,我是說,顧家大小姐……”她的話還未說完,卻聽見他忽地輕聲道:“你們認得多久了?”
她一怔,在心中略微推算了一下才道:“兩年不到。”
“你覺得,她與之前有沒有什麼不一樣?”淡淡地一句話,彷彿是隨意地便說出來。
筱桂仙心卻驀地一凝。
一年多前,她應邀去顧府搭臺唱戲,便遇到了那位顧家大小姐。當時她曾聽聞顧家這位大小姐刁蠻任性,不可一世。但因為畢竟身份不同,她只是個去唱戲的,唱完戲,想來兩人也不會有糾葛,於是也並沒有放在心裡,卻沒想到,聽完她唱戲。顧寶齡會親自來後臺看她,而她亦有種感覺,其實顧大小姐並不是坊間傳聞的那樣,久而久之,兩人的來往越來越密切。
她漸漸發覺,顧寶齡彷彿在表面下住著另一個人,甚至有一次,顧寶齡幽幽地告訴她,自己愛上了一個人。
驕奢蠻橫在那一刻消失不見,顧寶齡的眼底有隱忍的淚光。筱桂仙一時愣住,安慰了她幾句,從那之後,兩人才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筱桂仙便覺得顧寶齡變得不一樣了。不是坊間傳聞的那般刁鑽蠻橫,也不是她感覺中的那個目光深沉、滿腹心事的女子,而是變作了另一個人,如山間的清風一般,容易親近,也如清風般灑脫、從容。
若說那個傳聞中的顧寶齡是一朵帶刺的薔薇,而她所認得的顧寶齡是一朵神秘的幽蘭,那麼,一覺醒來的顧寶齡,便像一朵山崖不知名的小花,帶著溫暖的芬芳,卻在狂風暴雨中別有一種果斷。
回過神,筱桂仙抿了抿唇,將這番話說了出來:“公子,桂仙有個不情之請。”
“說。”邵九的面容沉浸在夜色中,看不太真切。
不知名的小花麼?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的確……一朵穿越時空而來,猝不及防地生長的無名小花。
“若是可以,請公子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