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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聽到宓媽媽的聲音,阮素臣總算有了一點反應,秀麗的眉峰不覺顰住:“媽媽,你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

宓媽媽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扭曲成一團:“四公子,你這是何苦!你明知道那事兒事關重大,老爺不會輕易放過,你何苦要為了一個外人,惹老爺生氣,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呢!”

阮素臣搖搖頭,唇邊浮起一絲蒼白、略微疲倦的笑容:“媽媽,她不是外人。”

宓媽媽一怔,也不知道他說的“她”是誰,自然只當是說顧老爺,嘆息一聲道:“媽媽知道四公子為人最為心善,這幾年來一直脫了顧老爺的照顧,可四公子,如今看來,那顧老爺是早存了逆反的心,相比對四公子好,也是另有目的,四公子難道要為了這麼個人……”

阮素臣不言不語,漆黑的瞳仁中掠過一絲悵然。他不是為了顧老爺,而是無法忍受她有任何的難過,若是顧老爺真的出了事,她臉上往後怕是再也沒有笑容了吧?

想到這裡,他的心便猶如被刀割了一下,生生地一疼,淡淡道:“宓媽媽,你走吧,不用再說了。”

父親避而不見,她其實早就猜到這件事有多困難,所以,他只能跪在祠堂的列祖列宗面前,等待父親肯見他一面。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辦法。縱然身子已越來越虛弱,神智也漸漸渙散,但,他絕不後悔。

從前,他行事向來雲淡風輕,別人的事,他不在意,亦不會去管,別人不肯的是,他更從不會強求,一切都順其自然。苦肉計這樣的方法,他一度是極其鄙視與不削的,但此刻,他卻不得不這麼做。甚至,只要想到是為了誰而做,心便那麼地恬靜,彷彿……甘之若飴。

宓媽媽動了動唇,人是她帶大的,他的性子她怎會不瞭解?他是個表面溫和,但一旦下了某個決心便誰也無法撼動的人,宓媽媽終是跺腳轉身,匆匆朝一個方向去了。

四周的陽光似乎漸漸沉了下去,因為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沒有補充食物特別是水分,阮素臣只覺得身體猶如浮在雲端一般,他不是一個習武之人,這樣的一動不動地跪立對他來說,並不那麼容易,但他的脊背挺得很直,一陣風吹來,祠堂園子裡那些雪白的梨花瓣紛紛落下,停在他烏黑的髮間、或瘦削的肩頭,他如石雕一般,紋絲不動,卻有一種靜謐的美,使得園子裡的那些小丫頭都躲在樹後,竊竊私語地望著他。

身後傳來腳步聲,待那些小丫頭看清來人,一臉的緋紅才收斂了去,換上一臉的恭敬:“三……三夫人!”

駱氏目光落在祠堂裡,頓了頓,一步步地走過去。

此刻,阮素臣恍惚地也聽見了腳步聲,無奈道:“宓媽媽,你回去吧。”

“我會回去,但你得先告訴我,你準備跪到什麼時候?”身後的人淡淡道。

阮素臣一怔:“娘?”

駱氏望住祠堂上整齊排列的靈位,慢慢道:“阮家祠堂供奉的,是阮家歷代的祖先,你娘只不過為妾,哪怕是死了,靈位也無權安放在這裡,平日更沒有資格踏入這裡一步,更何況是宓媽媽,可如今為了你,我們都已犯了阮家的家規,你是不是還要為一個女子,置生你養你,一心一意對你好的人於不顧?”

心一寸寸被撕碎,身體卻沒有移動半分,阮素臣緩緩地闔上眼:“娘明知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駱氏竟是笑了笑,“古往今來,如同你這般的人不在少數,戲文裡有,尋常百姓家也有,甚至在帝王家,也不見得便沒了痴情人。可你知不知道,痴情這事兒,是柄雙刃劍,用情越深,傷得便也越深。你究竟是想毀了她,還是想毀了你自己?”

“娘!”阮素臣本已疲倦的雙眸掠過一絲銳利,“別傷害她!此事與她無關,是孩兒的決定。”

“ 我為何要動她?”駱氏微不可見的一怔。

阮素臣飛快地一笑,幾分寂寥:“難道孩兒還看不出來,娘不喜歡孩兒與她在一起麼?否則,便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孩兒要向她提親的事。”

他又怎會看不出來?雖然直到現在他還不明瞭究竟為何駱氏對寶齡那麼不滿,但他能隱約地感覺,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執念,無可改變。

“談不上喜與不喜歡。只是,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再喜歡一個女子,亦比不過自己的親生兒子。”駱氏沉默片刻道,“不要怪誰有偏見,偏見這種東西,誰也沒有辦法控制。我只是個普通的母親,我想我的兒子娶一個坊間傳聞刁蠻跋扈又行為不檢的女子為妻,這有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