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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六月十日

直樹的潔癖雖然沒有改變,但可能是洗碗洗累了吧,跟我說他的飯菜用免洗碗盤裝。喝茶用紙杯,筷子是免洗筷,這樣既不經濟又增加垃圾量,但如果直樹比較安心,我明天就去買。

他已經有三個多星期沒洗過澡了,衣服也連穿了不知道多少天。頭髮髒膩,身上發出酸臭。實在太不衛生了,我冒著被他大吼的風險,強行用溼毛巾替他擦臉,他猛地一推,我的臉撞到樓梯扶手上。

他也不肯再跟我一起吃點心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清掃廁所。

分明有段時間已經平靜下來了,為什麼又變成這樣呢?……一定是家庭訪問的緣故。寺田老師每個星期五都帶著美月一起來,我覺得隨著他每次來,直樹關在房間裡的時間就更長了。雖然說在家好好休養,但其實是想要他去上學吧?我開始抱著懷疑態度。

慈愛者(8)

一開始我覺得寺田老師很熱心,對他也有所期待,但來得多了我發現其實根本沒用。他只是把影印筆記送來,對於學校的方針跟對策隻字不提。他到底跟校長和學年主任討論了些什麼呢?

我想過要打電話去學校問,但要是被直樹聽見,他可能就此關在房間裡不出來了,所以還是暫時跟學校保持距離吧。

七月×日

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但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直樹了。他完全不出房門一步。

把用免洗碗盤裝的食物送到他房間,他只說擺在門口就好,不讓我看見他。澡也有一個月沒洗了。也沒見他換過內外衣物。

廁所是不得不去上的,他好像都儘量等我出門或者做事情的時候去上。我回來進入洗手間,雖然非常乾淨,但卻殘留著異臭。跟排洩物的氣味不同,彷彿是腐爛食物般的臭味。

直樹用名為汙穢的鎧甲把自己武裝起來,閉關在自己的房間裡。

我相信任由他去他會好起來的。但是直樹的心卻越來越封閉了。我是不是非得更加勇敢地面對直樹心底的恐懼跟不安才行呢?

七月十日

一塵不染干淨得嚇人的房間裡,裝備著骯髒鎧甲的直樹沉沉地睡著。要是沒有什麼意外應該會一直睡到傍晚才醒。

為人母親者在自己孩子的午飯裡放安眠藥,簡直是不像話的行為,但要卸下直樹身上的骯髒鎧甲,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辦法。我覺得讓直樹頑固地自閉在家中的罪魁禍首就是這罪惡感造成的骯髒鎧甲。

我走進窗簾緊閉的陰暗屋中,慢慢接近散發異臭的直樹,低頭望著他的睡臉。油膩髒汙的臉上冒著好多灌膿的青春痘。頭髮上滿是痂一樣的皮垢,雖然如此我還是想撫摸直樹的頭。我伸手慢慢地摸了一下。

然後我用另外一隻手拿著剪刀,緩緩靠近直樹鬢角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來用這剪刀替直樹做過袋子。剪刀咔嚓剪下油膩的長髮,發出很大的聲音。我害怕直樹要是突然醒來可怎麼辦?但總算設法把頭髮剪到露出耳朵的程度。

本來並沒打算在他睡覺的時候替他理髮的。要是剪壞了我想他也不會去美容院重剪。

我只是想讓他的骯髒鎧甲出現裂縫而已。

剪下來的頭髮散落在枕頭上,我想要是他脖子癢的話或許會去洗澡也說不定,於是就拿著剪刀悄悄走出房間。

我正要開始準備晚餐時,家中響起野獸一般的咆哮。聲音嚇人到一時之間聽不出來是直樹的程度。我急忙跑上二樓,戰戰兢兢地開啟直樹的房門,筆記型計算機迎面飛來。房間裡亂成一團,完全看不出幾小時前還整理得一塵不染。

直樹發出不曉得是“哇”還是“啊”的奇怪聲音,把房中伸手可及的東西全部拿起來扔向牆壁,行為幾乎已經沒有人樣了。

“直樹!不要這樣!”

我的聲音大到自己也嚇了一跳。直樹倏地停下來,轉身面對我,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

“出去……”

他眼中露出瘋狂的神色。即便如此我是不是該有被他殺掉也在所不惜的覺悟呢?當時我第一次打從心底害怕自己的兒子,只能轉身逃出他的房間。

光憑我一個人的力量已經沒有辦法了。

我決定今天一定要跟丈夫談談。但偏偏就在這種時候,他傳了我用不習慣的手機簡訊來說,因為加班必須在公司過夜。

除了寫日記我已經什麼也辦不到了。

直樹可能又睡著了吧。樓上的房間毫無聲息。

七月十日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