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友恆臉上顯出很和善的神情:“不用緊張。有些關於你父親的訊息,我需要讓你知道。”
梁婷婷問道:“他從美國回來了?”馮友恆搖搖頭。
梁婷婷不想再理他了,轉身繼續朝學校大門走去。
馮友恆也不著急攔住她,在她身後問道:“你父親一定對你說起過一個叫‘蟑螂’的人。對不對?我就是‘蟑螂’!”
梁婷婷站住了,轉過身來看著他,臉上流露出了不安。梁華全曾經告訴過她,只有他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蟑螂”才會來找她。她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坐進了馮友恆的轎車。
當梁婷婷跟著馮友恆走進一個大房間時,她頓時感到了陰森和寒冷。房間高處僅有的一排小窗戶也被窗簾遮擋了起來,只有一盞大燈懸掛在中央微微搖晃著。七、八個一身黑色服裝的人筆直地站在牆下,牆面被一塊黑色的帷幕遮蓋起來。
她揚臉看看馮友恆,一臉的恐懼:“為什麼帶我到這兒來?“
馮友恆的回答讓她更加驚恐:“這是一個秘密的追悼儀式。你父親的。”
隨即那個黑色的帷幕緩緩拉開了,露出了牆面正中的一幅垂掛黑紗的畫像。這幅畫像很怪異,它並不完整,甚至根本沒有臉和頭部的輪廓,而只有一雙被描畫得像照片一樣精細的眼睛和模糊的鼻子、以及更加模糊的嘴唇。像是一幅沒來得及完成的肖像畫。
不過這對於梁婷婷來說已經足夠了,她可以確切地認出來,這就是他的父親梁華全。
她愣愣地看著牆上父親的眼睛,半天才輕輕地動了動嘴唇,發出很微弱的聲音:“爸爸……”然後,兩行眼淚從她眼角流了下來,接下去是一聲淒厲的尖叫:“爸爸!“
整整一天,梁婷婷不吃不喝,躲在一個小房間裡獨自哭泣,淚水已經乾涸了,房間裡只有斷斷續續的略帶些嘶啞的抽泣聲。
天色已經很晚了,馮友恆在門外遲疑了一會,然後輕輕地開啟門,走了進來。屋子裡黑漆漆的,只能隱約看見梁婷婷一動不動伏在床上的身影。他開啟了燈,看了看放在床前根本沒有被動過的一份很精緻的飯菜,嘆了口氣,走到床前坐下來。
馮友恆撫摸著她的頭髮,就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用慈愛體貼的口吻說著:“婷婷,我知道在你還很小的時候,你爸爸就告訴過你,女孩子雖然免不了會哭、會流眼淚,但是他不會喜歡用眼淚代替一切的人,哪怕是他的女兒。因為他一直擔心會有像今天這樣的時候,他希望在這樣的時候你會堅強,你能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
第一章 收網(7)
梁婷婷沒有說話,她的眼神有些呆滯。她仍然無法相信之前馮友恆所說的事情的真相。
在她的眼裡,父親一直是個受人尊敬的歷史學家,幾年前,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她到美國工作,但是每個月都會記得給她寫信,給她帶禮物。但是,這一切都在這短短的一天之內全然崩潰了。
父親?情報人員?追悼儀式?梁婷婷突然發瘋似地抓扯著自己的頭髮,彷彿努力想從這場夢魘中逃離出來。
馮友恆靜靜地在一旁守著她,顯得無能為力,他的眼眶開始有些紅潤了。
過了很久,梁婷婷才平靜下來,轉過頭來問他:“他是被共產黨殺害的?”。她的眼中有一絲本不應屬於她這個年齡的仇恨。
馮友恆很沉痛地嘆了口氣:“是的。其實他完全可以不死,只要他和共產黨合作,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們。”
梁婷婷眼睛望向了窗外,輕輕地說:“他不會的。爸爸不是那樣的人。”
馮友恆顯示出似乎抑制不住的仇恨:“他不是。他也不知道共產黨會那樣的沒有人性、那樣的殘忍。”
“爸爸什麼也沒有給我留下嗎?”
馮友恆掏出一張被撕得只剩下一半的廣州大橋明信片,明信片邊沿明顯地被人有意撕成了鋸齒形。馮友恆遞給梁婷婷:“這是當時商定的,你爸爸和我接頭用的東西,另一半在他手裡。現在我們都用不上了,就算是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物吧。”
梁婷婷接過明信片,呆呆地凝視著,本已乾涸的眼睛頓時又盈滿淚水。
馮友恆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別哭了,永遠也別哭了。我一定會為他報仇的。你也可以。” 梁婷婷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希望你能夠繼續你爸爸的工作。這也是你爸爸的願望。”
梁婷婷將信將疑地看看他,然後再次將目光轉向了窗外。
馮友恆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