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拱了拱手,道:“我想跟您老打聽一個人。”
乾癟老頭埋頭如故,簡短地說道:“誰?”
藍衣少年道:“一個姓駱的,外號叫做‘千手猿’。”
乾癟老頭似乎微微一震,突然停止了計帳,緩緩抬起頭來,霜眉軒動,閃著一雙綠豆般眼珠,向少年凝目望了好一會,才問道:“姓駱的?總該有個名字吧?、”
藍衣少年道:“千手猿駱伯傖,你老可認識?”
“千手猿?駱伯倫?”乾癟老頭喃喃唸了兩三遍,卻搖頭道:“這名字倒沒聽過,不知他是幹什麼的?”
藍衣少年道:“聽說從前在北京城裡,也是開設賭場!”
乾癟老頭恍然一聲,露齒笑道:“這就難怪了,小哥兒,你找錯地方啦,這兒是保定府,你該去北京找他才對。”
藍衣少年嘆了一口氣,黯然道:“是的,我也去北京,城裡城外整整找了兩個多月……”
乾癟老頭介面說道:“怎麼?沒有找到?”
藍衣少年搖搖頭,道:“沒有。聽人說,十年前,他的賭場遭了一次變故,從此再未見到他,也不知是不是已經在那次變故中死了。”
乾癟老頭無限同情地攤攤手,道:“這麼說,老漢也愛莫能助了,咱們這兒,沒有姓駱的”。
藍衣少年頗感失望,怔了片刻,又問道:“保定府除了長樂巷,請問什麼地方還有賭場呢?”
乾癟老頭笑道:“北大街還有兩家,你可以到那兒去問問,不過,據老漢所知,那兒也沒有姓名的這個人,恐怕一樣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藍衣少年雙手一拱,道:“多承指教,無論如何我得去試試。”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乾癟老頭忽然招手叫道:“喂!小哥兒等一等。”.藍衣少年駐足轉身,道:“老人家還有什麼指教?”
乾癟老頭起身踱出櫃檯,含笑說道:“看神情,小哥兒你是遠道而來,但不知你與那姓駱的是什麼關係?尋他有什麼緊要大事嗎?”
藍衣少年遲疑了一下,赧然抱拳道:“是為了一點私事,不便直言,老人家請多多原諒。”
乾癟老頭微笑道:“老漢是一番好意,知道小哥兒遠道前來,只是為了尋人投靠的話,尋他不到也沒什麼要緊,咱們場子裡,也正需用人……”
藍衣少年忙道:“謝謝美意,但在下此來,並非為了謀求棲枝,老人家的盛情,在下心領了。”
乾癟老頭低聲“哦”了一聲,點點頭道:“既如此,老漢自然不便勉強,小哥兒你好走。”
藍衣少年再三致謝,方才轉身而去。
那乾癟老頭目送少年背影消失在門簾外,笑容忽斂,匆匆向身後一名夥計飛快遞了個眼色,低聲道:“盯住他!”
自己則疾步轉入店後內室……
賭場內室共有兩道門,外面一首僅只垂著布簾,時而一道門卻緊緊關閉,兩道門檻之間,是一間小房,房內靠近門側首,放著一把木椅。椅上坐著個鐵搭般黑臉光頭壯漢,兩腮虯髯如針,神態威猛無儔,手掌心捏弄著兩粒粗大鋼珠,不住地發出“叮叮噹噹”亂響的聲音。
光頭大漢一見乾癟老頭,猛地從木椅上站了起來,眥牙一笑,點頭招呼道:“四哥,您早!”
乾癟老頭微微頷首,低問道:“東家起來了沒有?”
那光頭大漢道:“早起來了,四哥有事?”
乾癟老頭道:“有件要緊事,快替我報一聲。”
光頭大漢笑道:“自己弟兄,四哥儘管請吧,東家不會見怪的。”
乾癟老頭也不多說,徑自旋動門柄,推門而人。
內室中,床桌几櫥俱備,但卻不見人影。
乾癟老頭穿過內室,走到一列書櫥前,舉手將櫥側一第小繩一連拉動四次,然後退開數步,垂手肅立而待。
片刻之後,書櫥徐徐轉動,露出一道秘門,一個駝背老人,從門內緩步走了出來。
那駝背老人生得奇醜無比,一顆頭上下齊尖,形如橄欖,細眉塌鼻兩耳招風,一雙眼珠更是白多黑少,令人望而生厭。
但老人一身衣飾,卻十分華貴,身著錦袍輕裘,足蹬厚底緞靴,胸前攏著白貂皮的手籠,襟傍露出的白金鑲翡翠的鼻菸盒鏈,純是一派富賈打扮。
不過,他那攏在貂皮手籠中的左袖,輕飄飄虛而不實,顯然僅有一條右臂。
乾癟老頭對駝背老人,神態異常恭敬,搶著躬身道:“東家早,驚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