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湧,思緒紛至沓來。他猛然憶起自己這些天在大哥面前的表現,自己的求饒、自己的脆弱、自己的畏懼,以及自己想要保全自己、維護家人的心情,一時間想得怔怔出神。
蕭然,原來是你變了,是你開始顧及自己、顧及家人,是你自己開始變得自私。以前對大哥的話從無違逆,不管大哥如何責備、責罰自己,自己從來沒有說個不字,總是默默承受。可是,為什麼這一次,你竟然一反常態,你變得叛逆、變得偷奸耍滑、逃避責罰了?
難怪大哥糊塗了,大哥是因為自己而茫然吧?大哥看到了自己的軟弱、脆弱,看到了自己的逃避、叛逆,他是有些無所適從了吧?
大哥是心疼自己、可憐自己,所以才饒過自己的?蕭然,這樣就解決問題了麼?大哥總是用他博大的胸襟來寬容你、包容你,可是這樣他自己受的傷更深。他饒過你,可他是否饒過他自己了呢?
心中千頭萬緒,紛亂如麻。蕭然覺得自己胸口很堵,他沒有因為逃過一劫而開心,反而覺得自己更加罪孽深重了。可是面對自己的嬌妻、愛女,還有仍在腹中的胎兒,他又暗自長嘆。蕭然,你不能做到事事周全,你要得到什麼,就必須犧牲什麼。可是,應該犧牲大哥麼?應該為了自己、為了家人去挑戰大哥的權威麼?
何去何從,他真的迷茫了……
又十幾日過去,蕭潼沒有再提起責罰的事,日子一天天平靜地度過。蕭然還是時不時進宮為大哥批閱奏摺,兩人配合十分默契,彷彿前面那樁不愉快的事從未發生過。
蕭然見朝中一切安定,天氣漸漸暖和,春天快要來了,不禁有些心動,想起自己與澤悅的約定。應該去海天澤國見見澤悅了,可是妻子又懷孕,現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又捨不得。想帶秋若水一起去,又唯恐她嫌自己身子漸漸重起來,拋頭露面的不好看。想來想去,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午後,蕭然正在靖安軍營,宮中太監前來傳皇上口諭,說蕭潼急召蕭然進宮。蕭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匆匆來到鳳清宮中。
剛一進鳳清宮,蕭然就感覺宮中氣壓極低,宇文方站在一邊,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安。蕭然看了他一眼,在丹墀下跪倒:“小弟拜見大哥,不知大哥傳召小弟進宮,有何訓示?”
“刷”,一樣東西挾著怒氣當頭砸下來,蕭然連忙接在手中,原來是一封國書,封面上落款海天澤國國君澤悅。蕭然腦子裡彷彿有根弦突然一震,敏感地覺察到不好。他迫不及待地將那封國書拿出來,從頭至尾細細讀了一遍。
等他讀完,一顆心已深深地沉了下去。信中說海天澤國國君澤川駕崩,新君澤悅登基,至今已滿一月。未曾知會附近鄰邦,有失禮儀。故特意修書至穆國,向穆英帝報告此事。穆國乃天朝大國,澤國不過區區海上島國,地域狹小,物產匱乏,一心想仰仗天朝相助。盼陛下能恩澤四海、兼濟鄰邦,若能割潮、惠二州給澤國,則澤國萬民之幸,必定感念天朝皇恩。如若不然,穆國沿海恐遭外敵來襲云云。
蕭然握著信紙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騰地從地上站起來,平靜的面容瞬間崩潰,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澤川伯父突然駕崩,澤悅登基為帝,這些訊息澤悅為什麼沒有告訴自己?而且,為什麼他一登基就來挑釁穆國?這不是澤悅的作風,澤悅不可能與自己為敵的。
“不,這不可能。”他的聲音從喉嚨裡直衝出來,激動得微微顫抖,顧不得禮儀,衝到蕭潼面前,大聲道,“大哥,這不是澤悅寫來的,他不可能做這種事。”
“那麼,你告訴朕,這國書上的玉璽是怎麼回事?這字跡是不是澤悅的?”
蕭然呆若木雞,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國書,是澤悅的字跡,是澤國的玉璽,可是……不可能是澤悅寫的,不可能!一定是有人仿冒的,一定是……
蕭潼緩緩站起來,盯著他,目光深重,有些痛心、又隱隱含著期盼:“你的風雲特使派往周邊各國,有沒有到澤國的?”
蕭然一震:“沒有,大哥……小弟相信澤悅,所以沒有派特使去……”
“那麼這是怎麼回事?”蕭潼指著蕭然手中的國書,一字字從齒縫中逼出來,“他現在當了國君,如此囂張地向朕挑釁,朕若是命你出兵與澤國對抗,你會如何?”
蕭然倒退一步:“不,不可能的,他不會……”
蕭潼逼上一步:“事實就在眼前,你還要朕如何讓你相信?”
“不,大哥,這不是真的。小弟相信澤悅,他是我的生死之交……請大哥明鑑,請大哥再派人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