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說過的話猶自迴盪在耳邊:秀兒……我要你活……我只想你好好活著,哪怕得用我的命來換……
我願拿命來換你生的希望!
我放棄的將五指鬆開。
他似有所覺,瞋目裂眥,眸光中射出前所未有的決絕:“你若放手,我亦放手……你若上天,我必上天,你若下水,我必下水……你在哪我在哪……”
心猛然一顫,剎那間眼淚奪眶而出。
右手五指最終重又握攏,十指交纏,牢不可破。
上游河面上衝下大量碎冰,不時與我的身體撞擊在一起。我咬緊牙關,屏息強忍住雙腿撕裂般的疼痛,大約撐了五六分鐘,岸上的馮異終於想辦法夠到了劉秀的手臂,眾人齊心協力的將他拖了上去。
我全身麻木,牙關叩得鐵緊,劉秀的左手始終與我的右手緊緊纏連在一起,等到大家一把我拉上岸,劉秀猛地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他的懷抱溫暖而又結實,我打了個寒噤,飄散的意識稍許清醒,渾身發冷,牙齒開始咯咯打顫。
河面一夜結起的薄冰層負載不起邯鄲大批的追兵,盡數崩潰,半數以上計程車兵全部落入水中,慘呼掙扎,水面上撲騰一片。岸上剩餘的追兵除了忙著救人外,只能隔河破口大罵,以洩憤恨。
“我們走!”劉秀將我打橫抱起,起身時右臂一顫,無力的垂下,險些將我摔落在地。
“給我!”鄧禹從旁伸出雙手,“我來抱她!”
劉秀面無血色的衝著鄧禹柔柔一笑,手下卻沒任何動作表示要把我交出去。
兩人目光膠著,雪花飛舞間似有一層虛幻的迷離,阻隔住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馮異低著頭走了過來,用那獨有的磁石般的天籟之音嘆道:“我來吧。”說著,伸臂過來接我。
這一次劉秀沒有拒絕,他將我移交給了馮異。
馮異的懷抱比劉秀的還要柔軟溫暖,我不停的打著冷顫,貪婪的汲取著他身上所有的熱量。
“別擔心,一會兒就好!”馮異抱著我上馬,敞開麾袍將我緊緊裹住,牢牢的擁在懷裡,“我保證不會讓你再有事!”
指路
相傳周武王伐紂,與八百諸侯在孟津會盟,興兵滅商,在渡過孟津之時有白魚躍入武王乘坐的行船,從此便留下一個“白魚入舟”的故事,傳至後世,白魚入舟被引喻為殷亡周興一種吉兆。
王霸的一次扯謊,結果滹沱河當真一夜結冰,他在後來跟人繪聲繪色的說起這件事時,一直拿“滹沱凍結”與“白魚入舟”相提並論,久而久之,這件事已被渲染得神乎奇蹟。
劉秀因王霸的急智表示讚賞,當即任命他為軍正,賜爵關內侯。這些以更始帝名義所封的官職對處於風雨飄搖的眾將而言,效用或許還不如賞賜一塊麥餅。
我們終於平安渡過了滹沱河,雖然冰破的時候,有一些沒來得及上岸的隨從跌進滾滾河流,生死未卜,即使僥倖逃過劫難的人也都是元氣大傷,然而總體說來,能活著過河總比死在河裡,或者落在邯鄲追兵手裡要強出百倍。
但是過河之後,我們並未因此脫困,馬上面臨新的狀況——天寒地凍,一路蓬斷草爛,滿目的蕭瑟悽苦。茫茫四野,鷙鳥休巢,征馬彷徨,地闊天長,卻遠不知歸路在何方。
我們……迷路了。
臨時躲避在一處廢棄的茅廬內,看著廬外的無聲的大雪漸漸變成飄搖的細雨,聽那雨聲打在茅廬頂上的沙沙聲,怎不叫人倍感淒涼。
馮異將私藏的一點麥餅用水泡開,加了些不知名的野草,燒了一大甕的麥飯,鄧禹負責生火,眾人將溼衣脫下烘烤,草廬內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氣息。
我的雙腿被冰水凍傷,膝蓋以下完全沒了知覺,痛覺延續到了大腿,每日疼得我坐立難安。這兩天一直是馮異在照顧我,幾乎吃喝拉撒我都得找他。一開始我還心存彆扭,但劉秀身為大司馬,是隊伍的領軍者,不管到哪都得由他主持大局,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只繞著我打轉,做我的私人保姆。
鄧禹倒是一逮著空暇便來陪我聊上兩句,只是馮異防他跟防狼似的,只要他一靠近,便會毫不客氣的沉著臉。
我當然知道馮異在擔心什麼,從那日我知曉他看到我與鄧禹的分釵之約起,我就知道他會成為捍衛劉秀利益的堅強後盾。
最後在這種無可選擇的環境下,我不得不學會自我催眠,漠視馮異的性別歸屬。時間相處久了,我漸漸發現就算是開口跟他講要上茅廁這種窘迫私密之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