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亦是明白身份知道禮數的人,更加上人在屋簷下,忙又福身下去,婉轉的說道:“奴家乃樂藉賤民,怎敢在夫人面前落座,奴家惶恐不安,請夫人恕罪。”
柳雪濤畢竟有著現代人的思想,受現代人人平等思想的影響,聽了丁香這幾句話心裡又覺得有些不舒服。想著她雖然是個妓女,但目前尚未得罪自己,也沒有勾引自己的男人,何必跟她過不去呢,於是淡淡的笑道:“姑娘遠來是客,又是從紹雲老家來的。這兒也不是什麼衙門公辦的地方,不過是在家裡隨便說說話兒,但坐無妨。”
此時小丫頭已經搬了一個小繡墩兒放在下手。丁香忙又福身謝坐,然後才從那小繡墩上半坐下,卻依然是懸著一半的身子,挺直了腰身,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輕浮之舉。
柳雪濤暗道,怪不得這女子能成為紹雲縣的頭牌花魁,看來她不僅僅容貌無雙,還的確有些大家閨秀的樣子。瞧她舉止端莊,行動得體,若再懂得琴棋書畫,再會同男人調調情,說說愛,可真的要引得那些男人發狂了。
泓寧一直坐在柳雪濤身邊,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丁香,目光裡全是探究和好奇。等她坐了,泓寧方悄悄地牽了牽柳雪濤的衣襟,小聲說道:“孃親——”
柳雪濤側臉低頭,看著兒子一臉的迷茫,問道:“怎麼了?”
泓寧脆生生的問道:“孃親,她到底是誰呀?”
柳雪濤笑笑,說道:“這位丁香姑娘乃是你王伯父的朋友。”
泓寧撅著小嘴巴看了看丁香,又回過頭去問道:“女人和男人也能做朋友麼?”
柳雪濤輕笑:“當然。”
“可我不喜歡。”泓寧立刻揚起小嘴巴,又看了丁香一眼,“女人和男人怎麼做朋友啊?古人不是有訓:男女授受不親麼?”
柳雪濤心道,這回可總算是體現出封建主義思想的一點好處了。於是她忙藉此對泓寧說道:“是呀,所以孃親招待丁香姑娘用早飯,沒有請你王伯父過來呀。”
泓寧便立刻從柳雪濤身邊的榻上跳下來,對著柳雪濤行了個禮,說道:“孃親,那兒子也退下去了。兒子也是男人,男女授受不親,兒子不能和她一起用早飯。”
柳雪濤點頭,說道:“好,修遠真是懂事。那你去吧,叫丫頭們帶著你去你的小書房用早飯,飯後不必過來了,要好好地用功,把娘昨日交給你的那幾句《弟子規》讀熟了,還要會講解,知道麼?”
泓寧答應著:“兒子知道啦!”便跟著紫燕從後門出去。
丁香見泓寧出了門,方陪著笑臉對柳雪濤說道:“小少爺真是懂事。夫人好福氣。”
柳雪濤笑了笑,說道:“小孩子就是頑皮,知道幾句話就亂用亂說。”說著,也不等丁香再接話,便對旁邊的碧蓮吩咐道,“傳飯吧。”
碧蓮忙應了一個是,又轉身走到門口,對外邊的婆子吩咐了一聲:“傳早飯。”
婆子們忙答應著跑去廚房,不多會兒的功夫門簾一響,進來十二個提著食盒的小丫頭。小丫頭進了屋子後先給柳雪濤福了福身,便依次站在柳雪濤身旁。碧蓮便上前來,把那食盒依次開啟,將裡面的飯菜依次給柳雪濤過目。柳雪濤不過留下一兩樣小菜並兩碟子點心放在她身邊的小炕几上。剩下的便都被小丫頭們擺在屋子中間的烏木雕花圓桌上。
柳雪濤微笑著對丁香說了個:“請。”
丁香忙起身對著柳雪濤福身:“奴家謝夫人賜飯。”
小丫頭請了丁香坐到那邊圓桌旁,又擺了碗筷在她面前。柳雪濤只在上面坐著吩咐丫頭們好生招呼丁香姑娘用飯。自己卻在碧蓮和香葛翠濃幾個大丫頭的服侍下慢慢的吃粥。
屋手裡十來個丫頭伺候著,只有湯匙偶爾碰撞湯碗的聲音,一頓早飯足足吃了兩刻鐘的時間,饒是丁香這種經過嚴格訓練的姑娘,都有些受不住這寧靜的氣氛了。柳雪濤卻一直歪在榻上,任憑丫頭們一勺一勺的喂粥,都不說話。
終於等她吃完了那碗胭脂米的粥,香葛又端上菊花茶來給柳雪濤漱口。丁香也忙放下筷子,跟旁邊的小丫頭說‘好了’,小丫頭便遞上菊花茶,丁香也漱口畢,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盈盈起身,上前來福身謝柳雪濤賜飯。
柳雪濤又含笑問丁香:“北方的習俗,不知姑娘可還習慣。若用著不好,儘管說,叫奴才們再去準備。”
五品誥命夫人賜一個青樓女子用飯,此乃天大的殊榮,丁香哪敢說不好?於是她忙又福身回道:“謝夫人垂愛,奴家已經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