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頭吸氧的郎京傑輕聲說。 “靜還不好麼,專心吸氧。” “你給我唱支歌吧。”郎京傑用央求的語氣道。 “唱啥子?”他的語調顯然打動了卓瑪。 “就是你在車上教大家唱的那支。” “大家都會唱了,你還沒學會啊,真笨。” “可我愛聽。” “好,我唱,輕輕唱,你不要說話,好好吸氧。” 卓瑪清了一下嗓子,壓低了聲音,真的唱了起來: 有一個美麗的地方, 人們都把他嚮往, 那裡四季如畫 那裡鳥語花香 它的名字叫香巴拉, 傳說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 春日裡的微風和嘰嘰啁啾的鳥語伴合著卓瑪甜美悠揚的歌聲,久久地在林間的小路上回蕩。歌聲從翠絨絨的綠毯上掠過,一直傳到那株株身姿不凡的冷杉林那邊,又在山谷裡激起陣陣回聲。 當卓瑪唱完了以後,從山巒那邊的草坡和樹林裡,似還有歌的餘音在徐徐繚繞。 郎京傑仰起臉來,舉起一隻手,用深深陶醉的聲氣道:“太美了,卓瑪,你的歌聲比氧氣包還管用,我現在感覺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愛也無奈(5)
“別胡扯了,”卓瑪打斷了他,“藏醫、藏藥是有獨特的療病作用,可對付你這種高原缺氧,還是氧氣包管用。你還是安心把它吸完吧。要曉得,香格里拉的平均海拔是3��380米,光是4��000米以上的山峰,就有211座。像你這樣來自平原上富氧地區的客人,是逞不得強的,更是不能同我這樣的姑娘比的。” 郎京傑不服地:“我還比不上你麼……” “當然,從小我就生在德欽牛拉的小山村裡,剛學會走路,就光著腳丫子追著羊群滿山滿坡地跑,你咋能比。” “卓瑪,為了逃婚,你離家跑出一百八十多公里,也光著腳……” “是啊。那有啥稀罕的。” “那麼遠的路,不是一天就能跑攏的吧。” “當然,我跑了整整一個禮拜。” “那你一路上,吃些什麼,住在哪裡,逢到颳風下雨咋個辦,碰到過野獸嗎,遇到壞人沒?” “就你心眼多,我的這段經歷,不知和多少客人講過,只有你刨根問底,追個沒完。” “我要曉得,我就是想曉得。”郎京傑固執地說。 “跟你說罷,都遇到過,豈止下雨,還下雹子哩。” “那你咋個辦?” “都熬過來了。明告訴你,最難得熬的,還不是一路上遭的那些個難……” “那是啥……” “是在到了中甸之後,少得可憐的那一小點錢,一路上都用光了,我一個相貌黝黑、面板龜裂的野姑娘,穿得破破爛爛、光著兩片凍開血口子的沾滿泥巴的腳丫、蓬頭垢面、眼窩深陷,有哪個敢收留我呀。可我是人呀,要吃、要住、要活下去,我只有去求人,求好心的人……”說話間,卓瑪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眼裡噙著淚,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郎京傑從卓瑪的嗓音裡聽出了她無聲的啜泣,他移開了氧氣包,轉過臉去,驚愕地發現說話間卓瑪已是淚流滿面。他趕緊轉回臉裝作沒看見,靜靜地聽著卓瑪往下敘說: “說來你會不信,我當過營業員,在餐館裡洗過碗,在髮廊裡給人洗過腦殼、蒸過毛巾,在藏藥鋪子裡賣過藥,哦,啥子苦我都吃過,吃夠了……” 卓瑪終於按捺不住,哭泣出了聲。 郎京傑內心震顫著,悍然不顧地轉過身去,摟抱著卓瑪,在她淌滿了淚水的臉頰上安慰般親吻了一口。 卓瑪就像是沒感覺一般,她的身軀在郎京傑的懷裡顫動起伏。 郎京傑惶惑地撫慰道:“卓瑪,都、都怪我,惹你說起這個話題。說吧,後來呢,乾脆一併說吧。” 卓瑪像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娃娃,聳動著雙肩,抽抽嗒嗒地說:“一切都過去了,說心裡話,我真得感謝我的那些窮困清貧卻又像我們州長說的超然靜謐、守望著和諧安寧的鄉親,我真得感謝那個說我們這裡就是香格里拉的新加坡客人,我真得感謝副省長跑來迪慶宣佈,這一片鄉土就是人們久久地尋覓了半個多世紀的英國人書中寫的世外桃源、人間仙境。是這一切使得我們有了旅行社,我也做起了導遊。” “這麼說,我也得像你一樣感謝他們,”郎京傑接過話,面對著卓瑪詫異的眼神說,“是你們旅行社王經理,為了更好地發展旅遊,請我來拍香格里拉的照片編撰畫冊的。要不,我怎麼能認識你卓瑪啊。” “是這樣啊。”卓瑪驚喜地揚起了兩條長長淡淡的眉毛。 “我哄你幹什麼呀。”說話間,郎京傑又想要親吻卓瑪,卓瑪車過臉去躲避著,雙手緊緊地扳住了郎京傑的肩膀,嚴肅地說:“郎傑,你不經我同意就吻,是不是聽說了關於我們婚俗的流言?” “不、不是的,”見卓瑪一臉少見的嚴厲,郎京傑知道她心中還存有疑慮,以為自己是那種逢場作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