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起手習慣性的撫了一下臉上的疤。這時可薇才發現,原來亦森的臉上竟然有很多不注意看就看不出來的疤痕。雖然這手術做得很成功以至於沒有很明顯,但是身為一個醫生的經驗讓可薇明白,他一定曾受過很大的傷害,想到這裡她的心竟微微發痛。
“這是怎麼來的?”可薇輕輕的撫上了他臉上的疤,亦森縮了一下,但是可薇並不放棄。
“還痛嗎?”
她問的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疤痕。可薇並沒有多做解釋,因為她由他的眼中看出亦森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不了。”
亦森好一會兒才低低的回答,等他望入可薇的雙眼中時才驚覺,此刻想起過往竟不再令他那麼難過。他伸手蓋住可薇的手,並緊緊的握住,似乎藉由這樣他就可以汲取一些勇氣來回憶過往。
“我以前是個地質學家,你知道的,就是那種研究哪邊有什麼樣的礦石,值不值得開採那類的事情。有一次我到南非去評估一個金礦的開採可行性,我的父母親剛去看我,那時我正在坑道中,所以他們就下到坑道來找我,結果坑道就在那個時候爆炸……”
想起當時的情況亦森仍是無法平靜,前一刻他還興奮的向他的父母走去,下一刻他的雙親就在他的面前支離破碎,這是他被黑暗罩住前所看見的最後一幕。
“你的爸爸媽媽……”可薇無法說出口,讓一個人以這樣的方式失去他的父母實在太殘忍了。
“我整整在加護病房待了三個月才清醒過來,然後被我自己的臉嚇得要吃鎮靜劑才能安靜下來,這一吃就吃了將近半年,因為我沒有辦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那一幕就再回來糾纏我,除此之外我還患了禁閉恐懼症。”
“那現在……”可薇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能將另一隻手覆在他蓋在她手的那隻手上。
“你知道吃鎮靜劑是會上癮的,而那時我要取得鎮靜劑實在太容易了,在復原的那一段時間我嚐到很多平常人永遠也想像不到的痛苦,可是我開始害怕吃藥,我怕我會就此上癮,所以我決定忍受痛苦,因為只有這個樣子我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他說得是那麼淡然,淡得好像那是別人的故事一般,但是可薇知道他要活過那一段日子有多麼的不容易,她見過太多的人不是在受了重傷之後染上藥癮,再不然就是受不了折磨的自殺而死。
“你怎麼哭了呢?”
他溫柔的泛起一個帶著哀傷的笑容,輕輕拭去她滑落眼眶的淚水。“可薇,別哭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從我到這片山林之後,我的心就好了一大半。剛開始的時候我是為了逃出城市的壓迫感,那兒讓我覺得像被關起來一樣的呼吸困難,可是漸漸的我開始領悟,人類和大自然一比實在是渺小得可以,人類的生命可能在剎那之間就消失無蹤,即使活了百年成為人瑞,對整個大自然來講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講到這裡他停下來看了可薇後才又繼續講了下去:“所以我想保留這一片自然的完整,這也是我為什麼選擇留在這裡的原因。”
“因為你愛這一片大自然,你希望所有的人也能和你一樣看見這裡的美,並在受傷的時候可以有一個療傷的地方。”可薇說出亦森的心聲。
“對!我常想,我的存在或許只是瞬間,但是隻要我的努力能讓這個大自然存在下來,也就不枉我這一生了。人來自大自然,終也要再歸向大自然,而為人類保留一塊可以迴歸的地方,就是我對自己存在所下的定義。”亦森吸了一口
氣,將他的話做了一個結束。
他一向不多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可薇他就自然而然的想對她傾訴,想將自己的一切全敞開,好讓她能夠明白。而她的瞭解似乎對他非常的重要,這小女人到底對他下了什麼樣的魔咒喲?!
“你真的……”她不知道要說什麼樣的話才能表達她心中的感覺。
可薇拉起他的手不自覺的將臉靠了上去,而亦森也像是被迷惑了似的低下頭,漸漸的靠近她的唇……可薇覺得自己全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能呆呆的看著他移近的厚唇,她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迎了上去,等待他的唇落下的那一刻來臨。
這感覺就像……像閃電打雷?!
等到豆大的雨點打在他們的身上,可薇才知道那不是出自她的想像,是真的閃電打雷還帶著傾盆的大雨,而亦森的唇根本還沒碰上她的。
一時之間他們兩個只能尷尬的對望著,不過不知道是誰先笑了出來,一下子他們兩個都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