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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在哪?”
身後傳來弟兄呼喚,佟信達、方田勇終是不放心帶人追過來了,化身成鬼的傢伙聞聲而退,轉身竄入密林,眨眼功夫已沒了蹤影。
兩兄弟趕到時,只看見殷滄海以劍戳地支撐著身體,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溼透。驟見他胸口鮮血淋漓的傷,兄弟二人勃然變色:“大哥,出了什麼事?”
殷滄海神色黯然,看上去疲憊不堪,低頭呆望胸前傷,難言是何滋味。修羅魔障,竟差點引他掏心自裁,現在回想都免不了手腳冰涼、陣陣後怕。可是,在後怕之外更多的卻是悲傷,仔細回憶,一個個幻影真的僅僅是惡魔造就的幻影麼?不!那其實都是潛藏在他內心深處、或許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自責,是今生無法釋懷的虧欠!
生平第一次,殷滄海感到一種汗顏的羞愧,他無法面對弟兄的那份擔憂和關切,下意識扭開頭,彷彿是想逃避什麼,過了很久很久才艱難開口。
“老四、小方,說心裡話,你們有沒有怨怪過我?一走了之,自顧過一份隱居世外的清閒日子,卻任由你們征戰前線吃盡苦頭,生死不問。”
兩兄弟都是一愣,不明白他怎會問出這種沒頭沒腦的話,只是看懂他眼中深深的自責。佟信達拍上肩膀,嘆息一笑:“大哥,你是人,不是神。滿天神佛都未必是完美的,更何況人?顧此失彼的事常有,這並非是你之過。”
殷滄海並未感到輕鬆,反而更加黯然,喃喃低聲問:“在能殺賊王的時候卻沒有殺,你說……如果小賀、大威他們知道了,會不會恨我?”
兩兄弟沉默下去,方田勇嘆息回應:“沒能一舉滅了賊王,說心裡話,我到現在也覺得不甘心。可是再想想,就算真把他千刀萬剮,二哥三哥也是沒法再回來了。或者,這就是命吧,誰註定犯在誰手裡,命定劫數難逃。”
那麼,玉兒犯在惡魔的手上,也是命中註定嗎?不,殷滄海不接受,努力清空頭腦,摒棄無用的傷感。是的,已經無法挽回的事,他不允許自己再想了。現在只想為還可能挽回的一切,竭盡所能!
重新振作起精神,他對弟兄說出決定:“不回西涼了,去閘口!那裡才是我現在最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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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安城
帝王御駕親征,陣容非同小可,各方籌備整軍,到六月十五才算正式出發。在此期間,李隱已經收到先鋒營反營出走的訊息。董、郎二人被擄,前線一時群龍無,因此,京師八百里加急詔書宣旨,二路元帥及潼關總兵職,皆由新的人選接替。並奉旨從速發起總攻硬戰,強渡易水。李隱的目的就是不能給叛黨一絲一毫的喘息機會,不能給邢桀安心養傷的餘地和時間!
六月十五,御駕王師啟程,紅夜一行卻並沒有和大軍走在一起,而是由李子衝率領的三千禁軍另行‘押解’,北上前線。
隨著時間,紅夜的病情越來越不容樂觀,身陷高燒昏迷,她現在能保持清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此番啟程奔戰場無疑更是雪上加霜,自上路以來,紅夜就再也吃不下一口東西,甚至喝不下一口水,往日紅潤的朱唇都已乾裂。
同行在側,太虛散人的憤怒被逼出底線,忍無可忍怒斥幫兇。
“荒唐!簡直荒謬透頂!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天龍至潔,最忌血汙,她怎麼可以去戰場?僅是那彌散的滿天血臭已足夠要命!莫非你們就是存心想逼死天龍?真若如此,你們又能因此得到什麼?”
馬車外,李子衝面無表情,冷淡回應:“我等奉命行事,只知聖諭不可違。”
“聖諭?”
太虛散人怒極而笑:“泯滅是非對錯之心,尊奉這樣的聖諭莫非都不想問一句為什麼?近在身邊咫尺,你敢說自己沒有看清楚嗎?燕昭帝李隱!他的所作所為是要徹底毀了這個天下!是要葬送所有的人!”
李子衝嘴角的肌肉在微微抽動,那是一種不受控制的筋攣,傳遞出心底深處被洞悉的恐慌。他面色鐵青,根本不敢看向仙人的眼睛,沉默很久之後卻突然作出回應。同樣是來自心底的聲音,或者窮其一生,他也只會說出這一次。
“自古名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從乾坤易主的那天起,我們的命運就已經都和聖上綁在一起了。若聖上倒,我們都會倒!是樹倒猢猻散,從此沒有可能再翻身!至於聖上選擇的路究竟是道之所在,還是魔之所在,到今天對我們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追隨,不走這條路,剩下的就是死路!懂了麼?像我們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