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結果哩,衝在前面的剛吃到一口,又被後面的人擠得掉進鍋裡去,再等撈出來,嘴裡還叼著別人的肉,自己的肉也被餓死鬼瓜分進肚……
毛骨悚然,難分真假,反正是人傳人言,弄得人心惶惶。西涼城裡,票號擠兌的驚魂尚未安定,蜂擁而至的災民又成混亂之源。來得太多了,眨眼功夫西涼人口都翻了倍。以至於太守不得不頒佈緊急政令,由丁大帥派兵協助,將大批災民化整為零,分別遣送往轄內各處縣郡以減輕州府壓力。饒是如此,滯留西涼的災民依舊多達十餘萬。吃喝衣物安身之所,隨便哪件事,要供應十餘萬人的需求都是天文數字。即使開義倉,儲備終究有限,每日一碗施粥,稀湯寡水清可見底,別說是災民,就算是一個壯漢連喝三天怕也沒力氣走路了。此外還有禦寒之物,關外入冬,寒風何等刺骨,僅憑官府七湊八湊提供的單帳夾衣,根本不可能熬過這個冬天。
於是,不少災民湧上寒山大覺寺,佛門中人終究是要慈悲為懷的吧?沒用多少日子,四十里外大覺寺也幾乎被吃了個底朝天,逼得滿寺僧眾也要跑下山來化緣救急。寒山遍地林木,更被急於取暖的災民砍伐得七零八落,好幾次差點引出山火,弄得淨空法師嘆息連連,除了派寺中武僧加緊巡山也不知如何是好。
食不果腹、寒冬難捱,找不到生計的災民總要自尋出路,於是,城中治安也開始變得混亂,偷盜搶劫成風,弄得大姑娘不敢走夜路,小媳婦不敢戴首飾。亂象橫生,不復安寧,西涼城內,士農工商各行各業都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沉的不安所包圍,惶惶不可終日。
眼看流民生亂,長此以往難保不釀大禍。督護使大帥丁毅都開始擔心起來,十餘萬災民成隱患,而他手底下的軍隊滿打滿算才有幾萬人吶,萬一鬧起事來如何能壓住局面?因此,丁大帥下達嚴令:清理城中流民,大隊人馬嚴把城門!災民中,女人、10歲以下的小孩和60歲以上的老人可以留,其餘壯年男丁一概不準留於城內!城外搭帳、城外領吃喝,有敢違令擅闖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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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好幾年,殷滄海第一次主動登門找上太守,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太守大人,如今城中災民眾多,州府拿出的救濟卻是不是有點太少了?把責任壓給城中大戶,指望各家‘積德行善’設粥棚,一時救急或可為,長此以往誰又能吃得消?畢竟,大戶再大也是民,朝廷每年徵收的稅金不是流入他們的口袋呀,到難處時卻把責任丟過來,豈非有些官民倒置?”
說起這事,太守蘇普鬱也是一肚子苦水沒處倒,愁眉苦臉嘆息連連:“殷兄臺啊,如今的情勢你不是不瞭解,朝廷下了死命令,三十萬石糧食!冬衣、棉被、帳篷各樣不得少於十萬件!就算有些家底也要先湊齊發往關內震區,完不成是要丟烏紗掉腦袋的呀!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我知道,蘭若家與你交情不錯,奉龍鏢局更是頂頭東家,他們都是數一數二的西涼大戶,被吃得緊了讓你來做說客,可以理解。但是殷兄臺,不瞞你說,州府義倉、賬面官銀,能拿出來的實在只有這麼多了。”
殷滄海一聲嗤笑:“說客?說句不客氣的話,玉卿侯也好,奉龍鏢局也罷,恐怕還沒有這麼大的面子。我今日來,純粹是在幫你解難,懂麼?”
蘇普鬱一愣:“幫我?怎麼講?”
他說:“我雖不是公門中人,往日卻也曾有耳聞。天下各地每年繳糧納稅,向來都是三七分,七成送交國庫,三成留於本州本府。這樣算下來,涼州的家底即便不算豐厚,卻也應該不算薄。這幾年關內災荒不斷,相比之下涼州著實可算太平樂土。無兵禍、無天災,四時雲雨正,也沒有什麼大興土木需要大把花銀子的事項,你堅持說拿不出來,卻不知是何道理?”
蘇普鬱立刻搖頭:“殷兄臺此言差矣。繳糧納稅三成留於本地固然不假,但那都是軍糧軍餉啊!屬於各地戰備之蓄,就算是丁鐵頭也不敢擅自挪用,何況是我?擅動軍糧軍餉,那也是要丟官掉腦袋的呀!”
殷滄海又笑了:“誰說要挪用?專事專用有何難?”
蘇普鬱不明白,專事專用?什麼意思?
殷滄海說:“就眼前的麻煩而言,僅西涼一座城就聚集十餘萬災民,飢寒交迫、衣食不飽,人被逼上絕路就會成為禍亂之源。而要想解決這個麻煩,我給你指條路:就地徵兵!”
“徵兵?”
“常言說,治民如治水,在疏不在堵。丁大帥下令災民中壯年男丁不準進城,這其實已經切中要害——壯年男丁是最讓人擔心的造亂之源。那麼與其壓制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