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夜看著,心思百轉,隱約回憶起食髒血蒙難時的感觸,那種感覺就像孤懸於不見光的死蔭深淵。四周一片漆黑,向下望,深淵沒有盡頭;向上看,也不見出口。她無力自救,是被隔絕在整個世界之外的孤魂,黑暗中能清晰聽到皮皮聲嘶力竭的呼喚,她卻張不開嘴、發不出聲音,任憑心急如焚也沒有辦法做出回應。可為什麼,偏偏是他!
捨身劍……殷滄海……紅夜沒有忘記,正是這名字喚醒了意識,好似一屢陽光刺透黑幕,直接打進了心底,能把她重新召喚回來,是有什麼魔力?可惜連自己都說不清。
回憶近一年的相處,自從街頭偶遇,劫後重逢,樁樁件件事浮動心頭,紅夜才第一次察覺某種異常。是啊,即便是舊識,他們從前何曾多說過一句話?幾乎就是完全不相關的兩個人,萍水相逢,再到分別時她又為何會感到不捨?為什麼會希望他留下來?為什麼每當皮皮出言不遜時總會本能的和他站在一邊?垂釣西涼河,他時不時為她送來可口魚蝦,為什麼接受起來會那樣坦然?讓龍芊芊傷心欲死,她卻為何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麼不正常?彷彿就是多年老友,從他出現,一下子就習慣了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幫著她、護著她,及至一朝突破界限從朋友變成愛人,怎麼一切都那麼的順理成章,竟沒有一丁點的驚訝、彆扭或者抗拒?好像……就是理所當然,是冥冥中命裡註定本來就該有的模樣……
心裡甜甜的,又帶著一抹酸酸的疼,這樣想時,她的手已不自覺的摸上他的眉眼、鼻樑、嘴唇、下巴,順著五官曲線一路下滑,及至摸到喉結,面板下突然起了震動,就聽見他在笑問:“小姐,你是在故意勾引我麼?”
紅夜輕咬嘴唇,壞壞的笑著不說話,捏起一屢發稍湊到他鼻子下,更加存心搗蛋的掃來掃去逗癢癢。受騷擾的男人終於睜開眼睛,擒住她不安分的手,貼在嘴唇輕吻,貼於面頰摩挲。眼神在笑,嘴上卻說:“壞丫頭,深更半夜,還不睡覺?”
“睡不著,就想看看你。”
“看我?看什麼?”
紅夜臉上熱熱的,貼近耳邊,同樣對他說出埋沒日久的心聲:“滄海,或許……從很久以前,我其實也早就喜歡上你了,只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懵懂無知。”
殷滄海心中一蕩:“真的?”
情愫綻放的小女兒,熨帖在他胸膛低聲呢喃:“滄海,知道麼,有你在身邊,我很安心,從來沒有這樣安心過。從前都不知道呢,以為只喜歡你陪著我,原來更喜歡你抱我,最喜歡就是這副胸膛了,暖暖的,捨不得放開。”
他收緊雙臂抱得更緊,心中盪漾,在耳邊磨牙:“傻丫頭,讓你不早說!還我白白忍了那麼久,很熬人的,知道麼?”
紅夜不服氣:“怪我?你自己不是一再堅稱不想成家的。”
殷滄海更磨牙,捏著下巴控訴:“我的傻丫頭,還不是因為你信誓旦旦不肯嫁人!心裡裝的就是你,你又不想再嫁人了,自己說,我怎麼成家?”
紅夜立刻沒底氣了,臉上發燒,嘴上卻不肯認輸,颳著鼻子反擊取笑:“哦,我知道了,難怪皮皮總和你過不去,看樣子動機不純的話也果真沒有冤枉你呢。”
他不愛聽了:“什麼叫動機不純?傻丫頭,不懂的字眼別亂用,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麼?是說我幫你,不是白效勞的,而是從一開始就有著明確目的,是為了得到更有價值的回報才去做,說白了就是交易。扣給我合適麼?”
他認真起來,發自肺腑的讓她記住:“玉兒,我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不是為了讓你回報什麼才去做的。遵從本心,想做就做了,就是這麼簡單。”
紅夜不笑了,心頭盪漾,無以言說滲入靈魂深處的甜蜜與安心:“滄海……”
沒有下文,一切都淹沒在火熱的唇舌糾纏中。是的,他愛她,不為任何回報或交易,只要她過得好,能永遠這樣甜甜的笑,能擁有幸福。
夜半訴衷腸,再度點燃火熱的溫度,呼吸滾燙,心比呼吸更燙,正是情濃意切時,不想卻忽然被外面奇怪的聲音打斷。殷滄海首先察覺,好像是貓叫、狗叫,還有宿鳥驚飛的啼鳴,但都只是很短暫的聲音,一響即沒。一聲接一聲,三秒鐘愣神,他終於反應過來,不好!是那隻死饞貓!
“玉兒,趕快,那隻臭貓在外面作亂呢,快把它召回來。”
紅夜茫然起身,看一看,果然不在房裡,推開窗子叫一聲:“饞貓?”
‘嗖’的一道黑影,饞貓瞬即蹲上窗臺,嘴邊還掛著鳥毛,舌頭一舔,銷贓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