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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部分

拍,冰雹般向下砸去。

蒙古人攻擊再度受阻,五個百人隊中只有二十幾個幸運者爬上了城頭。還沒等站穩腳跟,就被破虜軍士兵帶著義勇用菜刀和木棍砸爛在垛口處。城牆下,攻擊未果的武士們卻不肯後退,從屍體間扶起雲梯,從血泊中撿起彎刀叼在口中,繼續拼命。

黑色的弩箭如毒蛇,在風雨中亂竄。不小心被羽箭碰到,身上就會被撕開一道血口子。雙方的羽箭上大部分都塗了毒,受了傷的人大多數根本沒機會得到救治,很快就會傷口潰爛而死。但攻守雙方此時都忽視了羽箭的存在,直著身子,用一切能想到的方法剝奪對方的生命。

大雨打得人睜不開眼睛,身上的傷口被雨水一灌,刀割一般的疼。打退了元軍的進攻後,渾身上下全是血口的張萬安不敢休息,帶著幾個親兵在關牆上巡視。

“咱們還有多少人!”張萬安邊跑邊問。腳步搖搖晃晃,彷彿隨時有可能從城牆上跌下去。

“報告張團長,算上你,破虜軍還是八十三個能戰的弟兄。義勇還有七百二十四人!”

“多少?!”張萬安大聲質問。他清楚地記得十天前來增援瓦土關的時候,他帶著整個兩個營的弟兄。而同時來的義勇還有七千餘人。十天不到,八千條生命就躺在了這窄窄的瓦土關上。

想到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兩營弟兄全軍覆沒,張萬安心裡就直髮疼。腿被屍體絆了一下,身子一歪,半跪到了血泊裡。

“狗蛋團長!”兩個親兵快步上前,把張萬安夾在了中間。一個從屍體旁撿起大盾,遮擋城牆下呼嘯而來的流矢。另一個探出路膊,架在了張萬安的腋下。

“別叫我狗蛋,跟你說多少回了!”張萬安低聲呵斥。臉上,淚水混著雨水往下淌。他不想被別人看見自己落淚而影響軍心,但心中卻沒有辦法忍住悲傷。

“咱們值,韃子也沒少死!”一個民軍首領用刀尖指了指關下的屍山,甕聲甕氣地說道。關牆下,很多屍體己經被雨水洗得發白。臉上的汙漬被雨水沖掉了,看不出那些蒙古人與漢人的具體區別。很多士兵都還年青,在江南,這種年齡的小夥子正是下地或做工的好勞力,家中能當頂樑柱用。

“王統領,咱們可能守不住了!”張萬安擦了把淚,低聲向民軍領袖說道。瓦土關快失守了,拼掉了他手中幾乎全部人馬後,韃子的攻勢依然如潮。這說明關下的敵軍在數量上遠遠超過了守軍,並且,蒙古軍計程車氣和對方將領的決心也出人意料的強悍。

“沒事,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瓦土關後邊還有兩山峪,兩山峪後邊還有徐家豁子,咱們一道矮牆換他五千人,我看韃子有多少兵馬可換!”王姓民軍首領豪氣地安慰,根本沒考慮自己的生死。

“堅守到晚上,日落後,民軍先撤,破虜軍斷後。家中沒牽沒掛的留下給韃子送行!”張萬安用刀尖支撐著站穩身體,大聲命令。

“給我留一百個弟兄斷後,張團長先走!”王姓首領的話再度讓張萬安大吃一驚。看著他茫然的表情,王首領笑了笑,低聲解釋:“有主人陪著,客人才能玩得盡興!託他們的長生天的福,我家八年前就沒人了!”

張狗蛋點點頭,迅速把相關事宜佈置了下去。他知道自己不必婆婆媽媽地和王首領爭論誰來執行“斷後”任務,八年前,江南西路的義勇曾經陪著他們抵抗李恆和索都的四十萬大軍,事後,很多村落都被索都的兵馬殺成了亂葬崗。

日落之前,元軍又進行了一次強攻。把敵人的進攻打退後,張狗蛋身邊帶著四十多名破虜軍,三百多名義勇趁著蒙古人吃晚飯的空隙撤下了關牆,悄無聲息地撤向五里外第二道匆匆建立的防線,兩山峪。

王姓首領帶著一百多名受了傷士兵留在了關牆上,其中有受了傷的破虜軍戰士,更多的是無遣無掛的江西義勇。

走出約二里後,士兵們主動停住了腳步。站在雨中,他們回頭向奮戰了十餘日的瓦土關凝望。誰都知道留下的人準備做什麼,但他們的臉上不再有悲傷。只要他們活著,這份悲傷必須留給敵人,而不是自己。

征服者歡呼聲順著風雨中飄來,如狼嚎般響遍四野。經歷了十多天的血戰,他們終於從防守者手中奪得了這座關卡。他們有無數理由為自己的武功歡呼,就像當年他們把江南繁華的城市盡數化作瓦礫堆一樣,這是他們唯一的樂趣,也是他們對長生天唯一的回報。

張萬安走到隊伍的正前方,握拳於胸,向著失陷的瓦土關施禮。三百多壯士在暮色中,握拳於兄,默默地向著自己的同伴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