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
我爸基本就不理他,我媽見他也就點了個頭,說聲特敷衍的“大川來了”,只有奶奶還算親切了。
許南川親熱的跟長輩打招呼,可看得出有些悻悻的,扶著我奶奶坐到廳裡的沙發上,自己也跟著坐在旁邊,難得露出諂媚的笑容噓寒問暖。
可還沒說上半分鐘就被我爸打斷了,“南川,先回去看看賀老,唸叨你好些日子了。”
大川哥茫然的抬起頭,頓了下答應著,拿出給家裡準備的東西,除了應了我爸的酒,還有奶奶的翡翠佛珠,景女士的“春風含水”翡翠鐲,以及一幅14平尺的範曾所作《魯達神威圖》。頂級的翡翠,論種頭玻璃種最佳,不太透的冰種為次;水頭即為透明度,透明度高的翡翠如一汪清泉般,彷彿含有飽滿充足的水分;彩頭說的是顏色,綠紅黃紫等,以綠色為最佳,綠色中又以巧綠、濃綠為上,如雨打天晴後的芭蕉葉或柏樹葉。
孝敬奶奶的翡翠佛珠,粒粒渾圓飽滿,在燈光下剔透如濃綠的水珠,溫潤細膩如天造地設,一百單八顆同質同色,鍾靈同投,將翡翠的集日月之精、山川之華的絕世之美勾畫的動人心絃、目眩神迷,油然而生一種卓然灑脫的幻化意境。
那隻名為“春風含水”的鐲子,籽料發現於100年前的老帕敢礦區,因其通體翠綠極其稀有,老鵰琢師傅花費近三年才得出最佳設計切割方案。成品鐲子同投如水,蒼翠欲滴,似一潭碧水,波光盈盈,光線所及,遊走其中,如夢似幻。
畫作題識——魯達神威圖。癸亥夏江東範曾於北京抱衝齋。補題:抱衝齋主十翼範曾辛未秋日遊臺讀昔年所作曷勝欣慰。
魯達乃《水滸》中之英雄人物,其性粗豪,其質純良,對奸佞鋤之以杖,飽之以拳。範曾先生曾有詩詠其品:“慈眉善目竟何人,劍戟從中百劫身”、“人間總有不平事,禪杖常招屈死魂”。
此畫中魯達手持劍戟,做屈膝動態之勢,寬袍廣袖翻飛飄逸,正氣凜然,神威不可侵犯,鏗鏘顯武將神姿。
他這算是聘禮?唔,居然沒我的東西哎。不過我粗略估算下,發現自己其實真的滿值錢!
我曉得大川哥的意思,《魯達神威圖》頗有奉承討好之意,無論從寓意上抑或父親的喜好上。
少平同志基本禮儀是根深蒂固的,明明看著人心裡不爽,還是捲開畫軸品鑑一番。
他的眼中不可抑制的迸射出光彩,剋制的再好,也逃不過親女兒的眼睛。我悄悄偏頭瞅大川哥,他暗暗舒了口氣,回望向我。
那小模樣就像受到莫大的鼓勵,只是還沒開心一會兒,又被催著回家了。是啊,不回去看姥爺,在我家待著我也過意不去啊。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過來。年年……”許南川朝我勾勾手,我猜意思是讓我送呢。步行五分鐘那麼遠,虧他想的出。
“洛慎,你辛苦送一下南川。年年你不累啊,好好休息,明天去看賀爺爺。”
我抬起的腳還沒落地,我爸沉沉的膛音發出,條件反射一般收了回來,“大川哥,走好,不送。”
我一揮手,許南川的臉就黑了半扇,大哥嘿嘿笑著,“老叔,不辛苦……走了兄弟!”勾著他的肩就往外拖。
他這副憋屈的小可憐樣啊,我看著又心疼又開心,將快樂建築在他的痛苦上,天經地義啊!
“過來,咱爺倆談談。”我爸旋身走上樓梯口,又要去書房談話了。
我分別擁抱了我媽和奶奶,抹抹眼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祈禱我全身而退吧!”
“你啊,出洋相!”
我狗腿兒的跑去廚房讓阿姨沏好普洱,自己步履沉重的走上樓梯,站在書房門外深呼吸好幾次平復心情,敲敲門走了進去。
人道穆少平年少紈絝,可從我有記憶起他大多是一副嚴肅不見懈怠的模樣,此刻靜默佇立在書架前,卻是難得的柔軟情態。
他執著一隻相框,那便是唯一一張我騎在他脖子上的照片,那年我四歲。又是在我十四歲的時候翻出來,硬是要擱置在書房裡,以便父親經常“瞻仰”。
看吶,我也有牛氣沖天的時候,敢騎在司令員的脖子上,這是何等的霸氣,只是現在有些落魄而已。
“別杵在門外了,進來。”爸爸將相框放回原位,轉身提了下褲管,坐到椅子上時對我說。
我應了聲,恭謹坐到他對面,像個認真聽講的小學生,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微蹙起眉等著挨訓。
第二百二十二章 藏人(+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