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冷月掛在夜空,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帳篷里人們此起彼伏的鼾聲。
陸大慶和王福貴各扯了一角單被睡得正香,易傾南卻沒敢入睡,而是坐在帳外,警覺聆聽著周圍的動靜。
這頂給下人用的窄小帳篷正好在整個車隊的最外圍,靠著一處斜坡,地勢不如中央空地那麼平坦,卻是個絕佳的觀察瞭望之地。
易傾南不止是觀察樹林之外的情形,也在暗地注意樹林中的形勢,整個車隊在林子裡總共圍了三圈,最外圈是家丁護院之流,大都身強力壯,而且人數還不少;第二圈是普通家眷,男女都有,丫鬟婆子並不多;最內圈在篝火附近,是兩頂有專人把守的大帳篷,一頂住人,一頂放物。
既然是大家族的遷徙,金銀細軟之類是少不了的,不用說,準是在這最內圈的帳篷當中,這就是引來附近山賊覬覦的主因吧?
而這林中空地雖然平整,四周卻是坡地,易傾南憑藉頂上月光將各處大概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心驚,瞧這架勢,真要是來了大批山賊將車隊團團圍住,極有可能來個一鍋端!
想到這裡,易傾南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又往中心的主帳走去。
這一次許是得了上面的命令,沒人攔她,很順利就到了那位大老爺的跟前。
“又是你,你又有什麼事?”大老爺神色淡然。
“回大老爺,小人思來想去,仍覺不妥,所以來與大老爺您商量。”易傾南往四周望了望,邊說邊比劃道,“在下剛才檢視了地形,四下都是密林,一旦山賊來襲,我們連個突圍的地方都沒有,出於安全考慮,還請大老爺重新佈置。”
大老爺聽得微微皺眉,“你打算怎麼佈置?”
易傾南想了一想道:“如果可以,在下想將主帳轉移到西面緩坡下。”那正是她方才觀察瞭望的位置,也只有這裡,樹木雖濃密茂盛,地勢卻稍緩,乃是一處相對較好的逃生通道。
“你是想提前做好撤退的打算?”大老爺沉吟道,“可你怎知那山賊來人多寡,又如何確定我這眾多家丁護院就敵不過對方?再說,如若真要撤退,也該去那入林時的道路,也平順得多。”
易傾南點頭,“希望是在下多慮,但萬一真有賊人合圍,大老爺這家當處境堪憂啊,至於那突圍的道路,我們想得到的,人家便也想得到,唯有反其意而行之。”
大老爺默然尋思,看向她的眼神略有驚異,卻也不再分辨什麼,只頷首道:“那好,就依你的意思,轉移主帳。”當下依她所言,在一眾護院中挑選出數名得力心腹,將財物打包分散攜帶,與一干家眷一道移至坡下的下人帳篷內,而主帳卻也佇立原處,箱包均維持原樣。
諸事完畢,易傾南又與大老爺道:“還請大老爺下令,所有人都不得離開林子半步。”
二老爺過來插話道:“小解都不行麼?”
易傾南想了一想道:“一人前往,另有兩人作陪。”
大老爺聽她說得慎重,遂令那張管家安排下去,這時已是半夜,山林裡更是寒風呼嘯,烏雲被風吹散,一縷慘淡的月光穿出雲層,從樹梢縫隙透出來。
眾人忙活一陣,還沒將氣喘勻,就聽得林外一聲低低的鳥叫,像是夜梟飛過,而易傾南在坡上看得分明,那車隊進林的小道掠過幾條黑影!
“來了。”她朝對面的大老爺略一點頭,隨手抄起一根木棍用以防身,一邊後退一邊招呼著身後的兩人,“福貴,二虎,跟著我,小心點!”
王福貴個頭雖大,身手卻不含糊,不知哪裡弄了把大刀擋在胸前,陸大慶也是抓了根棍子在手,側頭望她,聲音微微哆嗦,“小五,我們真要跟山賊幹一架麼?”
易傾南咬牙道:“是。”那山賊到底有多少人馬,有多大實力,說實話她心裡真沒底,但直覺告訴她,這支車隊非同一般,她既然選擇了投奔,就得拿出十二分的誠意來,就好比是一場賭博,押對了就贏個盆滿缽滿,押錯了就輸個全盤精光——而她現在還有什麼可輸的,反正橫豎都是個逃亡天涯的命,那就賭一把了。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幾道黑影已經衝到近前,甫一照面,陸大慶便是低叫了一聲,不是他沒見過世面,只因那幾人實在長得凶神惡煞,為首那人臉上還有道長長的疤痕,活脫脫便是副惡賊面相。
“截住出口,別讓他們跑了!”那疤痕漢子拔高聲音喊道,“最中間的大帳篷裡都是金銀珠寶,還有美婦人俏丫鬟,弟兄們眼睛放亮了,併肩子上哦!”
果然是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