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卻已是公認……”
那個,確定是要談白馬寺佛法研習成果,而不是討論花燈會奪魁的獎勵?
“據說若能將亡者靈位供養於寺中往生殿,點長明之燈,早晚有僧人誦經加持,每日三遍往生咒,常此以往,可消除業障,福增慧長,離苦得樂,早入輪迴……”
……
難道水無痕是個虔誠的佛門弟子?
或者,他有親長亡故?
如此話題冒然詢問當然不妥,錦言緘默,繼續聽他講:
“白馬寺供奉靈位有規矩,等閒人家不是捐香油錢就可以的……”
不明白,但可以理解。
雖說佛前人人平等,但各寺實際情況不同,有自己的行事章法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若能得詩會頭名,便可得到方丈主持惠和大師親自加持開光的平安玉符,若有所需,家中已故者亦可得到寺中香火供奉……”
水無痕燦若星辰的眸子忽明忽暗,隱有悲傷與希望……
“……在下歷年衝此而來,卻才疏學淺,年年不得中!”
“夫人或許不知。在下並非水姓,無痕亦非本名。乃是館中教養師父所取…藝名。”
……這個話題亦敏感,錦言不知如此接話,總不能說有個藝名挺好的或是那個,你別難過,這藝名取得挺有文化的。你節哀順便……
都不像話。
只好沉默。
水無痕理解她的為難,歉意地笑笑:“此等賤地賤事,提來恐汙了夫人耳目清靜……”
“不會,”
搖搖頭:“人生際遇由天不由人,高低貴賤由己不由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若心自由,便是大自在……”
這般話出自錦言內心。
從賞花會初識那刻起。她即視對方為靈魂高貴者……
一個被世人不齒的小倌人,內心竟還保有分享溫暖的狀態,釣一尾魚,或燉或煮,在食物清香的底色間,在無止境的白山素水的靜寂中,塗抹著最溫暖的企盼。
這難道不是莊重的姿態、高貴的真心?
……
有酸楚衝入眼底,期待的。彷彿突然間如期而至。
打動人的不是語言表象,更有誠懇的心意……
水無痕的心倉皇地蔥綠起來,原本平淡的悸動起來。原本黯然的明快起來,原本平靜的雀躍起來,所有過往的苦難竟沉澱出微醺的平和……
“……謝謝……”
不用。
你本來就是這樣的,我只是如實描述而已——在目光交流的剎那,他看懂錦言眼中的意味。
“我本姓顧,江南人士。”
定定神。繼續講未道完的事:
“家族累世為官,雖非顯赫門第,倒也殷實富足,子弟進學,小有名望……”
彷彿聽說過,水無痕本是官宦子弟,後來不知何故家族落難,輾轉淪至相公館,不知是何事,竟招至家破人亡……
“……父祖捲入立儲漩渦,全族獲罪……斬首、充官流放,無一倖免……”
聲音下意識地就低了下來,這種易招惹是非的舊事,本不該說給她聽的……
斬首、充官流放,無一倖免!
錦言呆若木雞,這!這,竟活生生的事例擺在眼前!
想當初讀梁紅玉事蹟,心中悽然:
因祖父和父親在平定方臘之亂中貽誤戰機,戰敗獲罪被殺。梁家由此中落,梁紅玉也淪落為京口營妓。
儘管她無罪,但一人獲罪全家難逃,無憂無慮的梁家大小姐轉為卑微低賤的官妓,老天何其不公!
好在後來得遇韓世忠,英雄美人成眷屬,如此才留佳話,青史有名。
否則,一代佳人,巾幗英雄,是否就此籍籍無名終老營妓?
那又會是怎樣的悽慘無狀?
而此下,眼前,水無痕。
實質無非是,他家中父祖投錯了選票,中意的侯選人沒有當選!僅僅是選錯了,就要掉腦袋!甚至無辜族人無法倖免!
冷顫!情不自禁連打幾個冷顫!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她之前還是想得太簡單……
也就是說,若永安侯獲罪她必受牽連,好吧,他深受皇寵……
素未謀面的衛家大老爺和四老爺都身居官職,就是說,他們收受賄賂貪贓枉法犯事,她也會深受其害!
充官妓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