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癱倒在地上的人利索地爬起來,垂著頭瑟瑟地跪好。
被稱作安大人的掃了一眼屋內,盯著楚冉握著我的手看了半天,又轉眼去看見楚冉還搭在屏風上的溼外衣,臉上便多了七分曖昧,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楚冉驚覺,趕緊鬆開了我的手。拜託,大哥你這不是此地無銀嗎?
本來我就被他看得極不舒服,楚冉又一撒手,剛才沒滅的火又在我心裡騰得竄了出來,一記眼刀向他身上剮下二兩肉來。卻不敢再多造次。
楚冉對我介紹說:“這是兵部尚書安昭文安大人。”他便笑著點了點頭。
長了一副文弱樣,居然是個掌兵權的。這城裡哪裡來那麼多的貴人,難不成是京都?
楚冉指著我剛要說話,姓安的便插嘴:“這位必是若離若小姐了。幾日來名滿臨陽城,連聖上都知道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竟拆了清風樓的東廂房。五王爺聽了更是跳腳,若不是近幾日不得空,怕是早殺得來了。”
我聽聞心中一駭,我什麼時候竟扯到這種事裡頭了!茫茫然瞪著楚冉,當初是這個人……
安昭文見我不明所以的樣子,很好心地解釋:“湘公子向來不見俗客,能得其邀留宿東廂房的全天下除了幾位王爺,便是手指也數得來。這般不尊不敬的,竟將清風樓東廂的名頭弄的無人不知。江南才俊莫不是以一晚留宿為傲。”說到這裡,他一嘻,“如此的鐵坎東廂,竟讓一女子拆拆弄弄變成了閨房,想要天下人不知道若小姐的大名也難。”
我狠狠幾記眼刀剮得楚冉體無完膚。這老狐狸定是早料到了,竟抿著笑轉過頭去。我心裡一陣狂呼:老兄,這是能鬧著玩的嗎!
安昭文又笑道:“今日見了若小姐這東廂,果真獨特,也不枉你拆了舊物。剛才又聽得小姐一番話……”他不說了,眼裡的神色卻是深了幾分。
我心中一抖大叫不好,剛才見這人從樓裡晃出來,他別是那二王爺的什麼心腹。剛才的狂言被他聽得去,是要倒大黴了,只是別連累楚冉才好。心裡這樣想著,滿懷愧疚地看了楚冉一眼。
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轉身作揖對說:“若離年少無知,說話沒個輕重,還請安大人不要往心裡去。”
安昭文粲然一笑,我發誓一瞬間我看到一隻狐狸。
“湘公子言重了,二王爺也不是聽不得諫言之人,近日又頗為煩悶。此番話,怕也是能博君一笑的。”
他這麼說便是明擺著要去告訴二王爺了。我一聽心裡反而坦然,想這地方隔了牆的耳朵不知多少的去,我幾日來也見識了不少。就算他不說也定有人會去告密。剛才一番話剛說完,現在要是拉下臉來討饒,是平白被人笑話了去。
我冷冷一笑:“若離說的不過是些實話罷了,不知有什麼可笑之處,還請安公子指教。”
安昭文眼神閃爍,卻少了幾分戲謔:“人人都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若姑娘卻不以為意,罵得竟是那些去……”他一閃神,嫖這個字眼卻是死都說不出來。兩隻眼睛晃東晃西地想接話下去。
上頭那些話抖出去,我也不想縮頭躲這一刀,索性放開膽來說:“世人都嫌青樓之地髒,滾滾紅塵誰又幹淨得到哪裡去?前門出入的翩翩公子哥,長得人模狗樣的哪個不是背了一身情債,負盡有心人?幹完事扔下銀子,到還要端著架子嫌髒了。樓內的人若是身子髒,也是給那些畜生醃漬的,洗乾淨就是了。不比那些黑了良心的,裡裡外外尋不出一塊乾淨地。”
話剛說完,寒心便捧了冰進來了。我也不去管安昭文的臉色,抓過毛巾包著的冰走過去,把還跪著的他扯起來,竟是同我一般高的。
我把冰輕輕靠在他左臉上:“你可見得了,我便是個真小人,最看不得偽君子。若要跟著我便打著精神活下去。別人怎麼說不打緊,自己再這樣糟蹋自己,不如去尋塊豆腐撞死算了。”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天不說話,我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這麼個美人我見尤憐,要真想不開去尋死可怎麼辦?
他紅唇微張,我還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說,誰知他竟哇的一聲哭出來了。這可不是什麼梨花帶雨,真正是鼻涕眼淚一起下來。他算是什麼形象都不要了,站在那裡嚎得天昏地暗。我站在旁邊嚇得魂都沒了一半,想要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幾次替他擦眼淚,卻聽到他嚎得越來越大聲,便再不敢亂動了。
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安昭文突然哈哈地笑了出來,我腳下一個趔闕,差點沒摔過去。楚冉也不明所以地盯著他。
“我是那王八,你是綠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