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我在衣袖後面閉著眼睛,只知道他停頓了一會,復又將我往後廂帶去。
他將我放在榻上,蓋上衾被,垂下幔帳。我側身往裡。晉子安吩咐了要好好休息,不宜多言。
他卻並沒有走,便是揹著身子,也能覺著他在身後,立了一會,小心地在榻邊坐下。
半晌無言。
空空的屋子裡,是兩個人輕輕的呼吸,沉默的,嘆息的,如死水一樣的殤,讓人窒息。
曾經三年,我日思夜念,踏便山河地找他。
曾經三年,每每生死徘徊,念著他咬緊牙關挺過來。
三年吶,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都不曾想過,自己能靠著那幾句海誓山盟,走了這麼遠。
可一切終究成空。
“若那日,我果真死了,便好了。” 不知是誰的聲音,淡淡地,敲碎了沉默,在空空四壁中迴盪。
他動了一下,似是伸出手來,卻是猶豫半晌,又放了回去,微微地摩挲身邊的衾被:“在崖底時,三日之內若無人來,我必定便要死在那裡。當時我想,若是此時死去,便是上天成全。只是這種運氣,我從來也未有過。”
他的聲音平平的,淡淡的,彷彿只是說著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究竟是你無心,還是這些心思已經被琢磨了千百次,再怎樣的痛徹心肺,都已耗盡,只剩下這空空的話語。
我張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呆呆地凝視著一片沉默。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開口:“若離,忘了他吧,若即那一日,已經死在印灰崖上。”
我渾身一抖,發覺自己哽咽地無法呼吸。為何沒有解釋,為何沒有藉口?
說呀,說你身不由己,說你言不由衷。
說你是真心對我的。
說你只是利用我的。
不論你想說什麼,你都能讓我信的不是? 只要你說,我便可以愛,可以恨,可以棄你不顧。
為何只是這一句話!
忘了他?
你告訴我怎麼去忘了他!你以為我是憑著什麼,一直忍耐著,活到今天的!
多少歲月來,他是我的骨,他是我的血。可以愛恨決絕,可以形同陌路。要忘了他,你卻要我剝皮抽骨麼!
猛地坐起身來:“為何!為何到今日才來說這個!這些歲月下來,你教我如何忘了!與其今日於我說這個,當年為何與我許那麼多空口諾言,這三年來為何無音無訊!”
他看著床榻,話語依舊是淡淡的:“我欺你在先,相見之日真相大白,便是你我訣別之時。我一時私心,卻是苦了你了。”
我渾身一震,幾乎不能相信面前之人就是當年的若即,那少年精鑽鬼靈,又極懂得用那一張好面相,到處佔盡便宜,何曾有過這般冰冷到絕望般。伸手抬起他的臉來,那一雙桃花眼,我是認識的,便是盡力裝作漠不關心,卻是轉瞬不瞬地看我,盛得滿滿的眷戀和不捨,還有覺悟後絕望的瞭然。
這雙眼睛,我在印灰崖上見過,只是裡面,再沒有什麼期盼期望。我掙扎的日子,你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煎熬,被打磨成這般沒有稜角的悲傷的模樣。
“你是忘不了我罷。”我與他對視,捨不得將視線移開,“忘不了,才便知道有多痛,有多苦……才覺得不如便就忘了,忍一時,總好過永遠……” 眼淚傾瀉而出,模糊了我的視線,看不清他那故作淡漠的臉。
那個少年阿,風華絕代的那個少年,在誰的手裡死去,成長為這副模樣。
我哽咽不成聲,一陣天旋地轉,馬上被他伸手扶住,聽他喃喃:“你見所有人都是笑,卻唯獨見我,總是垂淚相對。”
我一把揪緊他胸口的衣裳,咬著唇忍著哽咽,口齒不清:“我笑給你看便是。”說罷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扯起嘴角。他卻渾身一震,伸手就將我拉入懷裡,死死按住。
我流著眼淚,嘴角還向上翹著,手上用力想要推開他:“不是要我忘了那人,你這般親近做什麼。”聲音帶著一絲滑稽的笑意,哽咽得支離破碎。
他只將我摟得更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溫暖地濡溼了一片,像火一般灼燒。模糊不清的喃喃徘徊在耳邊:“小若,小若……”
他懷裡一絲絲的溫暖,將我燃燒殆盡。
他欺我,瞞我,幾句誓言讓我為他輾轉南北,心力交瘁。
喜出望外過,悲痛欲絕過,不管是身上的,還是心裡的,再苦再難,都咬牙挺過來了。而如今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