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為難之極。
沈墨鉤見他神色變幻不定,淡淡問道:“怎麼?姓唐的來看你,竟歡喜得傻了?”
蘇小缺聽他聲音裡掩不住的酸氣殺意,正似老陳醋裡泡了一柄鼠尾刀,心知唐一野一來,正勾起了沈墨鉤二十多年前的憾事,老狐狸一旦不爽,唐一野想必也爽不了,眼下沈墨鉤多少還照顧自己的心緒,但若唐一野不知好歹,照沈墨鉤任性而為的性子,定然夜長夢多,多呆招事,還是趕緊把自己這位蘿蔔心眼兒的大哥打發走方為上策。
顧不得再理沈墨鉤,施展狐蹤步,穿過月洞門,直奔大殿而去。
沈墨鉤見他露了這手輕功,不喜反怒,一抬手,已將茶壺拂落在鵝卵石甬道上,碎瓷四濺,一片鋒銳薄瓷恰巧割斷了一支茶花,落花萎頓之時,沈墨鉤眉心煞氣隱現。
唐一野腰背筆直,端坐在殿中軟椅之上,仔細打量七星湖內堂大殿的陳設。
白鹿山試劍堂空落闊大,卻無一張椅子,變態的只讓站不許坐;唐家堡大堂中,是全套的紫檀桌椅案几,力求大氣古拙;赤尊峰正殿,崇尚黑色,簡樸而莊重,而七星湖的內堂卻是毫無江湖氣息,只一味的奢豔雅緻,旖旎紈麗。
說不盡雕樑畫棟、錦幔珠簾,看不盡錦墩繡椅、珠玉滿堂,便是腳下所踩,都是厚密柔軟的絳紅地氈,鼻端所嗅,亦是窗下白銅香爐中嫋嫋散出的盈袖暗香。
殿角更有一枝赤紅珊瑚,高約丈許,光華奪目。
主位處所設是一張蕉葉短塌,沉香木製,鑲珠嵌玉,塌前設蕉葉案几,几上琉璃盞中滿盛碧玉葡萄。
唐一野等待良久,並無不耐煩之色,只深呼淺吸,闔目養神,方圓三丈的鳥鳴蟲叫,花落葉動,盡入耳中。
突的只聽衣袂帶風聲響,輕而極速,想是來人輕功絕佳,唐一野睜開眼,歡然叫道:“小缺!”
蘇小缺直掠到蕉葉塌上,斜靠著落座,卻把腳架到面前案几之上,沒好氣道:“你怎麼來了?陰魂不散。”
唐一野極其習慣他這般對自己說話,霎那間時光倒流,只聽得喜不自勝,眼前這個蘇小缺雖是美得有些陌生有些驚人,但一這麼說話,那就的的確確板上釘釘的是蘇小缺沒錯了,只激動得眼眶也紅了,聲音也抖了:“你、你沒事……我,我……我那年找不到你,我……”
蘇小缺拿起一隻琉璃杯在指尖轉著,打斷道:“是不是謝天璧給你傳書,告訴你我在七星湖?”
唐一野一怔,點頭道:“前些日子我去金江找你,也是他告訴我,你會在那兒出現。”
蘇小缺冷笑道:“你連他都信?也不想想,你倆勢不兩立,他誆你來七星湖,難道不是借沈墨鉤的刀,宰你這頭笨驢麼?”
說著身子往下蹭了蹭,雙腳在案几上架得更舒服些,一手輕輕支著頜,腦後一束長髮靜靜順著線條精緻修長的頸子散在胸前。
唐一野靜了靜,突的發現蘇小缺跟以往大是不同,以前蘇小缺的舉動也甚是放肆,只不過放肆得天真而不自知,如今這種放肆裡卻多了自然流出無法掩飾的風情和魅惑,這一支頜一架腿,褲管稍寬,筆直的小腿就露了出來,骨肉亭勻,弧線優美,一隻手更是明淨如玉,卻有著美玉沒有的活色生香,舉手投足間,一種骨子裡暗藏的媚,從純屬男子的秀逸清朗中直透而出,盡是不自覺的勾魂攝魄。
唐一野只覺得心跳愈來愈快,耳根也慢慢發熱,蘇小缺等待良久,見他只顧看著自己也不說話,面頰微紅,呼吸略粗,蘇小缺何等聰明之人?一見他這等情狀,已然明白,一顆心登時灰了大半。
如今自己什麼模樣氣質,已是不問而知。
從內到外,從頭到腳,每根髮絲,每寸肌膚,盡已打上了七星湖的印記,是江湖人人不齒的妖邪,再不是當日那個陽光般明朗清澈的少年。
想到當年聯手追殺妖婦流霜,彷彿還是昨日之事,登時覺得很是有趣,不禁笑出了聲,他臉上驀然綻放的突兀笑容,在珠圍玉繞的殿堂裡,襯著一身濃烈的絳紅衣衫,看起來分外冷酷冰寒。
唐一野聽得笑聲,忙收斂神思,抬手啪的給了自己一記重重的耳光,道:“小缺,對不住,我方才竟然……竟然……看你看得呆了,我是你大哥,竟起了這等邪念,實在是錯得厲害。”
蘇小缺見他當即自抽耳光,毫不諱言,直認不對,已是出乎意料,再一見他眼神坦蕩,更無半分淫 邪之意,心中一暖,知他只是人之常情的見色發呆,絕非當真生了綺念,忙笑道:“這沒什麼打緊,我小時候看聶叔叔也時常看得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