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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法號?”

李滄羽答道:“貧僧法號滄羽。心如滄海,身如羽毛。”

謝天璧頷首道:“原來大師就是懷龍山西峰寶月寺的住持方丈。”

他來懷龍山之前,已然知曉西峰近幾年新有個小小的寺廟,住持方丈法號便是滄羽。

一入江湖,即便出家遠離塵俗,也仍會殘留幾分把酒閒話的心思,李滄羽驟聞武林大會,觸動舊日情懷,也就信步來到東峰春色塢,不想卻遇雨而逢故人。

蘇小缺見他神情淡漠端莊,兩人之間似也無甚可說,便將雨傘塞到他手中,停下腳步,不再相送,道:“滄羽……呃大師,你若是想去七星湖祭一祭他,我可以接你去。”

滄羽大師靜默片刻,凝視一樹新綠的葉子,道:“雲聚成雨,花落春泥,造化使然,執著無益……墨鉤死時,求仁得仁,想是歡喜無憾,與其去看一抔黃土,不如多為他念幾卷地藏經罷。”

說罷撐著傘,合掌施禮,頭也不回的離去。

蘇小缺看著他一顆圓滾滾的光頭在傘下發著亮,微覺黯然,道:“李滄羽竟會出家,真真叫人想不明白。”

謝天璧於這些事情,素來是想不明白就不再想,只隨口道:“出家禮佛,必有所求罷?李滄羽年少多磨,又是被情所傷,出家求個心安或是求解脫也不為過。”

蘇小缺搖頭道:“情至深處,發乎於心,除非這顆心被摘了,否則終是深藏於內,永不能除根,難道剃個禿瓢兒就解脫了?李滄羽真是越活越糊塗。”

謝天璧含笑不語,牽了他的手往客棧走。

走到客棧附近,卻見杜牌九正刷了鍋,收拾了殘羹冷炙,提著往外倒,查金花笑眯眯的在門口張著,手中捧了一條幹乾的大毛巾,杜牌九一回來,她便撲上前去——也不知那麼壯碩的一個身子怎地突然如此輕盈,毛巾遮頭蓋臉,把杜牌九一頭一臉的雨給擦了個乾淨。

兩人相視一笑,杜牌九乾乾瘦瘦的一張臉,皮扯著骨頭,笑容本是比紙還刻薄,此刻一看,卻是秋風猶帶桂香來,查金花雖胖得可怕,這麼一笑,竟有些像一朵又白又暖的棉花糖。

蘇小缺見了這番情景,停下腳步,不自覺的憧憬道:“等你不是赤尊峰的什麼鳥教主,我不是七星湖之主的時候,咱倆也可以開一個小酒館。”

謝天璧微笑,眼神比春雨更柔和更纏綿了三分:“你會往酒裡兌水麼?”

蘇小缺認真的想了一想:“別人不兌,海二爺那種,得兌尿。”

謝天璧大笑,用袖子學著查金花方才的樣子,作勢給蘇小缺揩抹雨水,卻柔聲嘆道:“小缺,你最厲害的不是伽羅刀。”

蘇小缺眼眸亮亮的看著他:“什麼?”

謝天璧看著雨洗青山,湧上一種陌生而溫暖的渾然忘歸:“你最懂得用軟刀子戳人的心,還一戳一個準,戳得我既疼又喜歡……”

蘇小缺輕聲笑,捉住他的手,道:“那你吃不吃這一套?”

謝天璧看看雲來客棧,又遙遙看向懷龍山外萬里江湖,笑著將蘇小缺擁入懷中。

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縱然春景融和、細雨歸舟誘人隱,但一赤尊,一七星,眼下仍是放不下,或是不能放下,也許十年八年之後,蘇小缺會用一雙妙絕天下的巧手,往酒罈裡兌水,而謝天璧則會用左手執一支筆,寫上今日的銀錢收支。

滄羽大師走得累了,尋了塊石頭坐下。

驀然想起十七年前的白鹿山,十五個孩子團團齊聚,那時的李滄羽微微笑著,唐一野在發呆,謝天璧很驕傲的揚著下頜,蘇小缺剛剛睜開惺忪的睡眼。

那時,沈墨鉤也許在七星湖淺斟了一杯酒,等待茶花開。

那些人裡,有的成為傳奇,有的化為枯骨,而自己愛的,只在夜夜魂夢中相見。

十七年,一場大夢罷了。

滄羽大師看著山間小道上,自己的兩行足跡,不由得微笑。

想必寺廟後院的竹筍正嫩而萵苣已肥。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