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裝沒聽到羅敷的警告便直接點餐,連徵詢她的意見都省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以前是寧願跳河也不肯在人前冒出這樣無禮的話。”
“我是擔心你負擔不起,我們沒必要吃得像大富翁這麼奢侈。”
“這裡的料理皆是大廚以真材實料燴煮,總比你花雙倍的錢,煮不成一頓飯來得省時省力。”他漫不經心的嘲諷。
羅敷不理會他的譏笑,拿起餐巾的一端往脖子上一塞,像個幼稚園小娃娃一樣玩弄起刀叉,還不時用小指掏掏耳朵、摳摳鼻子,輕率的模樣就只欠沒伸指挖鼻孔罷了。
當侍者送上了熱騰騰的牛排時,羅敷更是肆無忌憚的將刀叉弄得鏗鏘作響,頗有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架勢;喝紅酒時還不忘發出噪音,教李富凱連一句遏止的話都懶得說,只顧將肉往嘴裡送,竭力避免發火,讓場面更雞堪。
李富凱才吃不到一半,羅敷便已將整盤的食物一掃而空,因為吃得太急,還不時地打著飽嗝,然後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
“你忘了剔牙了!少數‘無齒’的人會當場把整個假牙套掏下,但我想你尚屬幼齒,應該還不至於如此。”他漫不經心的說著,懷疑她的腦筋若是一旦遲鈍失靈,就算拿個鑼在她耳邊猛敲,都敲不醒她。
羅敷彷佛是存心不想聽懂他的言下之意,還真就拿起牙籤剔除牙垢,不太斯文的動作教他連抬眼看她都嫌多餘;他雖然愛她,但還不至於到盲從的地步。
突然地,羅敷發出一種尖銳刺耳的警告聲:“你看什麼看?”
她挑釁的語氣讓他不由得舉目,看她又幹下什麼樣的好事。只見羅敷睜著一雙杏眼,惡狠狠的瞪了坐在斜桌的女人一眼。
“大小姐,又怎麼了?”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將嘴一拭,佯裝輕鬆地問。
“那個女人發神經了!自己的同伴長得那麼帥不看,卻拚命往這裡送秋波,簡直是瞎了眼,竟會打主意打到你這種奇貌不揚的人身上,”她補上一句:“簡且就是不識貨!”
李富凱回望那個裝扮嬌豔的女人一眼,知道她的確是在嘗試跟自己眉目傳情、大拋媚眼,但是那女人對座的中年男人都已四十好幾了,腦袋還有個“地中海”,而羅敷竟認為那位仁兄比他帥!不知誰才是那個瞎了眼、不識貨的人。
“好!別鬧脾氣。既然你認為那個人比我帥,那你也對他拋媚眼,不就扯平了。”
不到五分鐘,李富凱就開始恨自己不智,為什麼會做出這樣大方的提議,讓自己大吃飛醋;他作夢都沒料到自己平生第一次吃醋,竟是為了一個平凡無奇的“地中海”。因為羅敷就跟個大花痴一般,以手托腮直盯著那個“地中海”瞧,其傻愣的程度只差沒流口水。這強烈地搖撼了他的意志力,別人奉他似金尊,娶到手的老婆卻不懂得欣賞。與羅敷相比,他前兩位下堂妻是知足常樂多了。
侍者來收盤子時,羅敷又有意見了。“先生,麻煩你將這份丁骨牛排打包!”
侍者錯愕地望了羅敷一眼,瞥了一下只剩骨頭的空盤子,然後求饒的看著李富凱,請他高抬貴手幫個忙。
“羅敷!丁骨排已被你吃得光溜溜的,只剩根帶筋的骨頭,有必要這樣大費周張地麻煩人家嗎?”
“我就是要帶那根骨頭回家熬湯!”她刁蠻的說,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然後仰望那個侍者,“你沒聽過吃人不吐骨頭嗎?你們索價那麼貴,我連要帶走這根骨頭都不行嗎?”
目睹羅敷任性的幼稚舉止,李富凱壓抑多時的脾氣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危險邊緣,他只差沒大拍桌子,當眾摑她一巴掌。但是他忍著慍怒,冷冷的說:“這瓶紅酒沒喝完,是不是也要打包?你杯中尚有四分之三的紅酒沒喝,多可惜!是不是也該倒進瓶內?你的牙籤另一半還新新的、沒派上用場,我看──也一併帶回家好了!”不看她一眼,便抬眼示意侍者照他的話處理。
在旁佇立良久的侍者對李富凱的能耐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句微詞都沒吭,便有效率的拿起了紅酒瓶、盛著四分之三的酒杯及那根牙籤,走進廚房裡。
他們臨走時,李富凱所丟下的小費差不多是飯錢的一倍。好在她終於弄懂場面的僵硬,識趣地沒再說出不識大體的冒失話,否則,他的脾氣不知會失控到什麼地步。
已接連著四夜,李富凱無法安穩的睡上一頓好眠。天氣熱,他不得不開冷氣,一旦開了冷氣,沒蓋被子又會冷得直打哆嗦。偏偏羅敷又怕冷怕得要命,一個勁兒地跟他搶被褥,搶到後再將自己裹得一圈一圈的,無異於一尊會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