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先生們早就走慣了一切法律程式,知道什麼時候對什麼人應當作出怎樣的判決。本來在今天開庭之前,他們也是這麼考慮的,但是當他們見到艾斯的時候……
穿著紅袍子的法官先生禁不住悄聲說道:“見鬼!我怎麼好像見到了一種熟悉的神情……”
他旁邊坐著的宗教裁判官也悄聲道:“怎麼,你也這麼認為?”
所有坐在審判席上的人都同時擦了把汗。
“太像了。”教會法庭檢察官夏末呂先生喃喃道,“倒不是長相特別相似,可是那種表情……”
他們對視了一眼。庭長小聲問道:“你們有誰最近見過……那個人沒?”
眾所一致地搖了搖頭。
“太好了,太好了……”庭長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道,“怎麼辦呢……”
幾位先生對視了一眼,心裡已經有了想法。庭長立刻宣佈開庭,決定將此案速戰速決。之前的決定被全數推翻,為保守起見,他們決定採取往常不常用的一種判決。
匆忙地念過案由,公訴人就開始念起訴狀。艾斯大致聽了一下,起訴狀倒是沒有多大的偏頗,也就是描述了一下某某人在某月某日某時於某地對某人做了某些事情而已——比如他對浮比斯,起訴的罪名就是“謀殺”。雖然實際上並不是他動的手……
正在這時,他感覺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飽含著憎恨與厭惡、卻又似乎摻雜著某種感情的複雜目光……
他抬起頭來,對著那個方向微微一笑。
穿著長及腳面的黑袍、戴著黑色風帽的克洛德正站在人群之後,臉孔隱藏在陰影之中。然而無論他穿著有多低調,那頭如陽光般燦爛的金髮卻仍然從耳邊流瀉下些許,讓艾斯輕而易舉地便辨認出了他的位置。
也許是因為已經正式會面過了,克洛德也沒有再想過要掩飾自己的行蹤。他就站在人群之中,目光陰騖地緊盯著艾斯,似乎想親眼見證他的下場一樣。
而就在人群的另一邊,一名同樣擁有著燦爛金髮的少年正在和旁邊的人談論著這次案件:“……大概是件巫術案,教會法庭的人也出現了。”
“好嘛,約翰,看來您是ting瞭解的。”他身邊那個個子瘦長、同樣金髮碧眼的年輕人說道,“那麼您認識犯人嗎?”
和克洛德的“弟弟”約翰談話的人名叫彼埃爾·格蘭古瓦,是個孤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克洛德的徒弟——克洛德雖然沒教過他鍊金術,也沒教過他教會的種種戒律,卻把自己瞭解的文學知識之類的東西都傳授給了他。但是在覺得格蘭古瓦能出師以後,克洛德就毫不猶豫地把他踢出了自己的庇護之下,導致這可憐的青年現在只能用自己的“才華”勉強餬口。
這兩人雖然認識同一個人,卻和彼此從未相識過。今天還是因為看到司法宮前聚集了太多人,格蘭古瓦好奇之下找了個人打聽,才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約翰神神秘秘地道:“如果您有兩個生丁請我喝酒,我就可以告訴您他的身份。”
“得了吧!我的褲子口袋都被風吹出洞來了。”格蘭古瓦回答道,“看起來你們認識?”
“不但我認識,我的好哥哥也認識。”約翰的神色嚴肅起來,“而且我猜,就是他把這可憐的美人送進監獄裡的。”
格蘭古瓦訝然:“您叫他美人?可他是個男人……”
“你能找到更好的形容?”
格蘭古瓦詞窮了,半晌才道:“您說是弗羅洛副主教把他送進了監獄……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嗎?”
“誰知道呢?”約翰卻聳了聳肩,轉過了頭,“我只知道我的好哥哥和他有過約會呢!”
法庭上的程式已經進行到了取證的一步。法官高聲讓下面的人肅靜,好能聽清證人的證詞。
站在法庭中央的人正是法魯戴爾老太婆。她年紀已經很大了,衣服掛在身上就像一堆破布,臉上的皺紋與裙子的褶皺毫無違和感。宣誓以後,她就開始東扯西扯,先是介紹了自己,又是自吹自擂了一番,還順帶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旅館——大家都明白那是做什麼用途的。
長官們沒時間聽她的廢話,不耐煩地催她趕緊說重點。法魯戴爾老婆子不慌不忙地說著,終於說到了大家所關心的部分:“……那天晚上,店裡進來了兩個人,都穿著體面人的衣服,打扮得像個紳士……然而一個人雖然是個軍官,卻沒有佩劍;另一個人雖然穿得ting像回事,可是我一看那長相,就知道要壞事——這顯然是個埃及人,是個魔鬼的子孫……”